空氣凝固了三秒。
解昭感覺自己的五官都失控了,比如明明大腦發出的提問指令是「是誰?」,說出口的卻變成了「哦。」,明明想去看遲衍的眼睛,視線卻不受控制地飄向了,甚至連聚焦都變得困難。
遲衍那邊倏然沉默了,似乎是沒想到他會回答這麼輕飄飄的一個「哦」,過了一會,才開口道:「你都不好奇是誰?」
解昭感覺視線越來越模糊不清,嗓音也忽高忽低:「是誰?」
「你猜猜看。我們都認識。」遲衍笑著說。
解昭沒吭聲。
「都認識」這三個字飄進耳朵里的時候,他開始懷疑是不是地震了,恍然間又意識到,原來是自己在發抖。
哦,原來是我認識的人。
沈英嵐嗎?或者林雪宜,新來的那個女學生林翹,再不濟是秦淼。
管他的。
……反正是我自作多情。
是啊,怎麼會這麼巧,怎麼會遲衍剛好也喜歡同性。
解昭閉了下眼睛,用力地。
「昭哥?」遲衍出聲,詫然問道:「你怎麼了?」
「我沒事。」
解昭睜開眼,聲音變得鎮定,整個人一下子恢復到先前的冷靜漠然,像是體溫都跟著降了幾度。
遲衍:「你——」
解昭:「我不猜。」
遲衍:「……啊?」
解昭沒等遲衍開口,連珠炮似的接著道:「你不要告訴我,也別跟任何人說,今天我就當什麼都沒聽見。」
他忽然涌升出一股難以抑制的惡意,頓了頓,又冷笑著說道:「感情在這鬼地方是最累贅的廢物,你如果說了,總有一天會害死她。」
其實解昭的話並非全無道理。在恰圖蘭卡島上,對同伴產生患難與共之外的情愫,對自己和對方而言,都是一種甜蜜卻可怕的累贅。
能承受那種眼看著喜歡的人死亡,自己卻無能為力的絕望感嗎?
就像最初上島時,他們曾親眼看見那個因接受不了好友慘死而發瘋的女孩,最終沒能活著走出任務。
然而,解昭就好像溺水將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以為看見了活下去的希望,卻發現那根浮木原來並不是向他而來,他看著那根浮木悠然飄遠,自己再次沉溺下去,迎接他的只有熟悉的黑暗和冰冷。
那種自暴自棄的、對包括自身在內萬物的厭煩和憎惡,再一次籠罩住他的情緒。
明知道對方是遲衍,卻還要刻意說出會讓人心驚或心寒的話。
手腕上忽然傳來一陣冰涼。
遲衍抓住了他的手腕。
解昭從混亂的意識里清醒過來,抬起眼看過去。
遲衍的表情有些奇異,帶著擔憂,茫然和……失望?
「你真是這麼想?」遲衍說,嗓子有點啞。
解昭微怔。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頭頂上方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人聲。
有人來了。
遲衍一怔,鬆開解昭的手腕,低聲道:「是嵐姐,她回來了。」
但是腳步在距離洞口幾步外突然停住,沈英嵐的聲音也像拉了閘似的戛然而止,洞外像是突然靜止。
解昭有種不祥的預感。
幾秒種後,沈英嵐的腦袋出現在洞窟上空。
她的表情很複雜,憤怒和愧疚摻雜在一起,五官都在顫抖。
遲衍喊的「嵐姐」卡了殼,整個人抬著頭僵在原地。
一柄尖錐抵著沈英嵐的喉嚨,刺頭已經扎破了表皮,血水滴答落下。握著它的人從沈英嵐身後探出腦袋,向洞內的二人露出森然的冷笑。
「抓到了。」
老奧卜斯汀·羅克曼如是說。
……
五分鐘前。
沈英嵐半拖著半死不活的何群,避開人群,跌跌撞撞地走在山間小道上。
「堅持住,就快到了!」
何群體重是她的快1.5倍,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還得時刻提防周圍是否存在羅克曼村的眼線,但無論如何也沒想過要把手鬆開。
何群的手臂掛在她脖子上,腳在泥地里拖行,他忽然抬了抬眼皮,發出破碎的呢喃:「沒用的……他們會搜山……會抓住我們……他們已經瘋了……」
「別怕,那個山洞很隱蔽,他們肯定找不到。」沈英嵐寬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