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相對許久,忽然都笑了,然後異口同聲道:「謝謝你。」
在這個充滿絕望的異世界裡,謝謝你還活著。
謝謝你……也喜歡我。
失而復得,如釋重負,仿佛恰圖蘭卡的異世時間永遠定格,哪怕死亡將在下一秒來臨,也無法傷害到此刻的分毫。
表白結束,該乾的正事還得干,距離任務結束還有好幾個小時。
他們收拾好心情,打定主意一起回羅克曼村救沈英嵐,順便把那些迷信且狠毒的村民全部嚇死。
至於蔣霆那幫人,雖然不現實,但是希望他們也去死。
遲衍去牽解昭垂落下來的手,視線下移,忽然道:「這是……面具?」
解昭低頭,才發覺手裡拿著一個兔子面具。是夢中戴爾蒙所謂的「新籌碼」,用來幫助他們完成全部任務,代價是送他回家。
他將夜晚發生的事和系統新提示「戴爾蒙的噩夢」完整地告訴了遲衍。
「應該是阿蒙救的我。」解昭垂眼看著手上老舊的木雕面具,低聲道:「用影子織補傷口,就像他從前獲得的那樣。」
戴爾蒙接受了魔鬼的契約,將肉與骨獻出,剩下殘破的、帶著無盡恨意的靈魂在黑暗中蟄伏了二十年,一直等到那個貪婪無知的盜墓賊出現,打開了棺蓋,將他放了出來。
屠殺宣告開始。
無論是當年知情但選擇沉默的中年人,還是已經長大成人的孩童們,全都被暗夜中藏在燈下的,他們自己的影子殺死。這個任務其實沒有兇手,所有受害者都死於自己之手,死於當年冷眼旁觀的自己,死於用「年少無知」做幌子肆無忌憚作惡的自己,是他們自己掐死了自己。
這是一場遲到二十年的審判。
潘多拉的魔盒,就是那座人形綠棺。
盜墓賊將魔盒打開,災難禍害人間。故事的末尾,希望被藏在了魔盒底部,無法飛出來。
所以這個任務的題目其實就是謎面:
再次打開魔盒,去盒底尋找被藏起的希望。
如果解昭沒有被老奧封入棺材,像當年對待戴爾蒙一樣進行慘無人道的放血驅魔,鮮血便不會匯集成河流將他托起,讓他透過縫隙,看見那顆象徵希望的星星。
而解昭之所以被全村人追殺,都是因為羅克曼村民們堅信他就是戴爾蒙的替身:同樣漂亮的外表,寡言的性格,疑似給身邊人帶來不幸……時隔二十年,再次將一個無辜的人逼上死路。
愚昧無知是無罪的,與眾不同卻罪大惡極。
一切都是出題人的安排。以及……蔣霆的推波助瀾。
「我明白了。」解昭說道。
遲衍:「明白什麼?」
解昭:「這次任務有兩種解法。」
第一種,成為戴爾蒙,置之死地而後生。
一旦選擇這種解法,必須要有超乎常人的毅力,能在巨大痛苦來臨時,依然堅持尋找真相和活下去的勇氣,才能在「潘多拉魔盒」的盒底找到希望,觸發隱藏任務。
第二種,成為阿爾帕德瑪,將他人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需要極致的狡黠與投機,能將人心玩弄於股掌,讓所有人相信你、敬仰你,亦是一種強大的本領。雖然無法觸發隱藏任務獲得高分,但能夠讓選擇這種解法的玩家在剩餘的任務時間裡,極大程度地保全自己。
只有這兩個解法,除此之外,全是死路。這才配得上4.9分的極致難度。
截然不同的身份,正對應他們完全相反的人生際遇。
你是萬眾矚目的大魔法師,我是臭名昭著的魔鬼化身。
「等等,如果完全對應的話……」
解昭忽然頓住,有什麼東西緩緩浮出水面,邏輯中斷開的那一環,似乎即將有了答案。
蔣霆想弄死他合情合理,可是,阿爾帕德瑪為什麼要陷害阿蒙?他們明明互不認識。
除非……
「奇怪,村子裡沒人。」遲衍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
解昭抬頭,發現不知不覺已經穿過隧道,來到了羅克曼村口。
村子裡空空蕩蕩,大白天的一個人也沒有。
很不合常理。
在老奧和普通村民的視角,「阿蒙」成功被再次驅除,再也沒有什麼能夠威脅到他們的生命安全了。這種時候不說舉辦慶典祭祀,起碼應該恢復正常的生產活動吧?
先去那間關押沈英嵐的小黑屋,裡面沒人,屋子空著。
他們一間間住宅搜索過去,連衣櫃和床底都看了,還是一個人都沒找到。一夜之間,這個村子就好像憑空蒸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