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彌:「我已經下定決心侍奉代王劉赤了。」
並且,他就站在我旁邊,拿著劍,心情還不好。
張律:「聽聞你叛逃時,我心中很疑惑,北大人能否告訴在下,為什麼要這麼做?」
北彌:「太子不賢,殺人全憑心情,對大臣如牛馬,有用就留下,沒用就殺掉。而代王英明神武,愛護百姓,是個百年難遇的賢君。還垂青於我,賞賜府邸僕從,認真傾聽我提的意見,關心我的安危,這世上不可能有代王更好的君主了。」
輕笑幾聲,張律無奈的嘆了口氣:「北大人,君主賢不賢,是由不得他自己的。」
北彌愣了一下。
張律:「我先侍奉陛下,如今侍奉太子,在20年了。當我是個監獄小吏時,錯打一人,會自責,寢食難安。做了縣令,錯殺一人,會自責,做了郡守,錯殺百人,會自責,到現在,我位居九卿,是大夏的刑律之首廷尉,哪怕錯殺了千人……晚上依舊能安然入眠。」
北彌質問:「你想說什麼?」
「在下想說,人在什麼位子上,就會變成什麼樣子,由不得他自己的。」張律微笑著,「代王劉赤現在身處不利,所以對你好,要利用你的才能,當有一天他奪得天下,坐到那個位子,他也會變成太子那樣,這是人的本性。」
北彌的手指猛的收緊,張律立刻捕捉到了變化。
「所以,北大人也注意到了?」張律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代王劉赤和太子劉淵心沒有本質區別,他們都很可怕,確切的說,是君主都很可怕,你選哪一個侍奉都一樣,每天都要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北彌:「他不一樣,他不屠城。」
「是一樣的,北大人何苦自己騙自己……你知道現在我殺錯人時,會想什麼嗎?」張律仰起頭,雙眼望著天空,蒼茫而涼薄,「為了大局,死千把個無辜的人,值得。」
低頭看向北彌,張律平靜的說:「代王劉赤將來殺你時,也會覺得為了天下,死一個過於聰明的大臣,值得。」
北彌抬頭回望對方,刀刃一般鋒利消瘦的五官,絕對寧靜沉穩的眼神,白鬢半老但英俊的相貌。如此循循善誘,有理有據,一步一步的挑撥自己和劉赤的關係,不愧是九卿老臣,難怪來草原沒一會兒就能說服傲暴支持太子。
「難道侍奉太子,我就能活久點了嗎?」北彌可清楚的知道,小說里,最後太子利用男主奪得天下後,立刻就把男主殺了。
張律:「進入朝堂後,能落袋為安的大臣,北大人能念出幾個名字?人終有一死的,侍奉太子,就是侍奉正統,將得天下。在下覺得贏比死重要,我們這些鷹犬跟對主人了起碼還能在史書上留個姓名,而輸了,就化作一捧黃土隨風散落,連墓都不會有。」
他忽然靠近,大手搭在北彌的肩膀上拍了拍:「希望北大人三思,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嫡長子繼承父業,是天下所有人都遵循的規則,代王就算打下了江山,也守不住江山的。」
緊張的後撤一步,北彌甩開對方的手,拉開距離。
這人明明語氣很平靜,但壓迫感很強,說的東西,就是客觀現實,比直接威脅更可怕。
低沉的笑了笑,張律說道:「北大人向來聰明,我讓狄族王解除了針對你的禁令,你幫我推了一次門,如果北大人順應大勢,回去侍奉太子,我們或許能成為忘年之交的友人。」
北彌一怔。
哦,今天早上突然能自由出入了,是他弄的啊!
這是真不知道,推門也是舉手之勞,沒有想要暗示張律什麼東西。
但是!很明顯對方過度解讀這一舉動了,最恐怖的是,劉赤如果也過度解讀,那就完蛋了!
這種時候總不能說,我其實剛穿書進來,純新人小白,沒有朝堂經驗,不懂你們一舉一動都釋放了什麼外交信號,這都是誤會!
一秒內穩定情緒,北彌努力保持面無表情,想顯得高深莫測,要騙過張律這樣善於觀察的酷吏很難,但必須努力去做!
「天道正義,必勝!」北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反正先整點高大上的口號,氣勢上不能輸。
張律變了變臉色:「我明白北大人的意思了,既然如此,那沒必要多說什麼了。」
你明白什麼了啊?
北彌滿心疑惑,但是不能問,仰頭45度,決然的凝視遠方,雙手背在身後,一副憂國憂民的肅穆模樣。
張律拱手行禮告別,看起來還挺尊重北彌的,輕甩一下衣袖離開了。
背後傳來一聲悠長的嘆息,北彌轉身,發現劉赤正用複雜的眼神盯著自己。
「原來先生一直是這樣想的。」
北彌僵住,所以你又是怎麼解讀的?只有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嗎?
第36章 小憩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