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書房,尋耐來到臥房,妻子聽見動靜,點亮了燭火,款款走來,擔憂的問:「夫君,出什麼事了嗎?」
尋耐:「我要出趟遠門,你快幫我收拾兩件厚點的衣服,再裝些乾糧。」
剛醒來的小兒子睡眼朦朧,一聽尋耐要離開,哭了起來:「爹爹別走!」
「哎呀,都吵死了!這大晚上的又是狗叫,又是人哭的。」尋耐走過來把小兒子抱起來,「行了,這事只能爹爹去辦,你在家裡好好的,都已經是七歲的男子漢了,哭成這樣,以後怎麼保護你娘?」
一邊抽泣,小兒子邊握緊兩隻小拳頭,情緒慢慢平復下來,濕漉漉的雙眼望著尋耐:「爹爹要去哪裡?」
尋耐:「遠方。」
小兒子:「遠方有什麼?」
尋耐嘆了口氣,狄族在草原上神出鬼沒,燕國完全把他們沒辦法:「我不知道,但正因為不知道,所以我要去,以後你就不用吃我這個苦了。」
「夫君,東西收拾好了。」妻子把行囊遞過來,「路上小心,早點回來。」
尋耐背上行囊,拿了把劍,又在小腿處藏了一把小刀,離開了臥室。剛和郭淄走到門口,小兒子又開始哭了。
「娘,我不想爹爹離開!」
「好了,好了,乖,他不止是你爹爹,還是燕國的英雄,讓他去吧,很快就回來了。」
老黃狗叫的凶,不斷沖向郭淄,不斷被拽回,鐵鏈嘩嘩響,脖頸拽掉很多毛,爪子刨土刨出了血,像瘋了一樣。
郭淄面無表情的看著它。
心頭莫名湧起一股焦躁,尋耐大喊:「別叫了!」
抬腳想踢,忽然想起自己因勸諫被大王踢到吐血,便沉默的收回腳,推開大門離開。
走出很遠了,那老黃狗還在叫,聲音變得尖細,像絕望的哀嚎。
到了匯合的地點,尋耐看了一圈,百來號人中一半自己認識,都是勸諫大王而被處罰的人。
「為英雄送行!」郭淄拿起一碗酒飲下。
大家跟著飲下濁酒,神情堅定,準備好了赴死。
城門被悄悄開啟,大家溜了出去。
騎馬到了草原上,氣候驟然變冷,仿佛從初春回到了隆冬,天空雲霧密布,遮住了清冷的月光。
一開始飄小雨,逐漸變大。
「轟轟轟!」
雷聲震耳欲聾,整個大地都在顫抖。
無數冰雹落下,砸在人身上像中了一箭,留下一塊淤痕,大家痛的呲牙咧嘴。砸在馬匹身上,馬驚慌的跳起,韁繩都拉不住。
草原一望無際,都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眾人只能下馬,聚成一團,舉起衣服,拼成了一個大傘,才勉強擋住冰雹。
「尋大人,你看!」一個年輕男子把羅盤放在尋耐的面前。
那原本指向南方的勺子,一會兒往左轉,一會兒往右轉,來回擺動。
尋耐剛拿起羅盤,勺子開始打轉,像頑皮的孩童撥動了風車,一圈接一圈,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盯著這怪異的現象,恐懼慢慢爬上了每一個人的臉。
羅盤失靈,看不到星空,手裡只有一張殘缺的地圖,上面模糊的標註著狄族王都的位置。
「這是怎麼回事?」
「這麼大個草原,我們該往哪個方向走啊?」
「等等吧,等等就好了,有時候遇到暴雨是會這樣。」尋耐雙手捧著羅盤,呼出的氣凝結成白色。他從行囊里拿出一件厚衣服穿上,寒氣少了些。
大家都凍的打哆嗦,冒著冰雹,揀來枯草,堆在一起。
「啪!」
「啪!」
「啪!」
他們持續敲擊打火石,想要點燃枯草取暖,可這樣潮濕的天氣,一點火星都冒不出來,只能泄氣的把打火石揣懷裡。
「好冷啊。」
「沒事,忍忍就好了。」
慢慢的冰雹停了,小雨淅瀝瀝的下。
尋耐專注的盯著來回擺動的勺子,看著它幅度逐漸變小,完全穩定的指著一個方向後,興高采烈的大喊:「羅盤好了,冰雹也停了,我們繼續走!」
大家都打起了精神。
「太好了!」
「幸虧持續時間不長啊!」
「應該不會耽誤事!」
尋耐找到自己的馬匹,手剛碰到馬脖子,馬揚起兩隻前蹄,驚跳起來嘶鳴。手上濕滑,翻過來一看,是血。剛才的冰雹太大了,把馬匹砸的全身上下都是淺淺的小窟窿,像蜂窩,不斷潺潺往外冒血。
使勁拽住韁繩,尋耐飛身上馬,不管馬怎麼亂跳嘶鳴,一鞭子下去,讓它往地圖標的王都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