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元月氣順了,青岑才問現在什麼情況了。
「總算嫂嫂她祖父是個明白人,把人看管起來,又登門致歉,才算消停了。」
消停?
青岑暗嘆一聲未必,前世晏書瑤喪心病狂,把一腔怒火盡數發泄在晏書湘頭上,趁著晏書湘回外祖家探親,在路上就把人給害了。
思及此處,青岑便沖元月道:「我聽你說這麼多,晏書瑤像是已經瘋魔了,保不准她心裡怎麼恨你嫂嫂呢,真是想想就瘮得慌,依我看,你得叫你嫂嫂往後都小心些,尤其是出門子,多多帶些人手護衛的好,誰知道晏書瑤瘋癲之下會做出什麼事兒來,咱們愛看的話本子裡不就常寫些什麼誰恨誰,想他死,就買|凶|殺|人的嗎?」
上回庭桉的遭遇如今想起來還是令人一陣心驚,青岑想,與其她自己能力有限的幫人籌謀,還不如好好提醒當事人。
元月沉吟一番後道:「你說的有道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如今是窮途末路,這輩子都毀了,難保不會生出什麼歪念頭,有這麼個禍害在,是得謹慎些,等我回去就和娘提提,也叫嫂嫂自己多留神。」
說罷話鋒一轉又叮囑青岑:「我和你說這麼多,你可不要忍不住給別人講了去。」
青岑一嗔眼:「你可是郡主,有你這麼個朋友,我高興都來不及,說將出去,這不有意和你鬧不愉快嗎?」
元月甜甜一笑,一車子話倒出來,覺得心中甚是暢快,又聊了些旁的,臨走前和青岑說:「乞巧節一起出去玩兒啊。」
青岑當即神色有些猶豫,支支吾吾了一會兒才說:「那個……十殿下說乞巧節會來找我。」
元月癟癟嘴,行吧。
——
初六那晚,也就是乞巧節的前一日夜裡,虞氏叫人在院子中央搭了一座彩樓,這便是「乞巧樓」,樓下擺著筆墨紙硯,針線等物件兒。
照例男子要吟詩,庭桉自席間起身,朗聲道:「 人洶洶,鼓冬冬,襟袖五更風。大羅天上月朦朧,騎馬上虛空。」
眼看就要秋闈了,韋莊的《喜遷鶯·人洶洶》,很應景。
除了男子吟詩,女孩子還要展示自己的女紅,青岑的繡工並不出眾,勉強得了個針腳齊整,虞氏笑著叫她多練練,否則以後東西拿出手會惹人家笑話。
青岑微笑,她沒有和繡娘搶生意的打算。
及至乞巧節那日,元慎果然如先前約定好的那般來了,只是時辰尚早,青岑還在鏡前裝扮,便道:「就說我正在整理儀容,請他先在院裡小坐片刻,我稍後就來。」
紫竹和綠竹都圍在青岑身邊忙活,抽不開身,便叫房裡的其他小女使前去伺候。
芳吟是院裡的二等女使,上回元慎來府里下聘那日,正趕上她老娘生病,便告了假回鄉,是以今日才得見。
她端著茶盤笑容款款的迎上去,間歇偷偷瞥一眼這位未來姑爺,一身淺藍色雲緞錦衣,腰間懸著一枚晶瑩剔透的玉佩,放在膝上的手指白皙修長,容顏如畫,說不出的俊美無儔。
元慎不喜有人在旁候著,擺擺手叫她退下,等一回了房,芳吟就和小姐妹們咬耳朵,笑嘻嘻道:「十皇子長得可真俊啊,我瞧比咱們大公子還要俊些。」
其他人也紛紛湊嘴說起來,夸元慎不光模樣俊美,個子也高,只有一個叫扶柳的丫頭咬著嘴唇輕聲說:「十皇子俊是俊,就是人瞧著冷了些。」
另一個女使聽了就笑:「哎,這有什麼,只要殿下對咱們小娘子不冷就成啦。」
「是呀,端看殿下眼巴巴地上門來等咱們小娘子,便知他是個有心的。」
她們做女使的,以後小娘子的夫婿就是她們的第二個主子,夫婿對小娘子上心,她們這些人的日子也會好過。
這頭女使們躲在屋裡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元慎則在院子裡靜靜打量,這是他頭一回踏足未婚妻的住處,空氣里儘是她的氣息,他在原地坐了會兒,喝完茶就從竹椅上站起來四處閒逛。
院裡的薔薇花此時開得正艷,元慎隨手摘了一朵捏在手裡把玩,湊近鼻子去嗅,花香濃郁,唔,他曾在她身上聞到過這樣的香味兒,手裡的花頓時變得親切起來。
再靠近東邊兒廊下,從敞開的支摘窗悄悄朝裡頭看,隔著層層竹簾看不真切,隱隱約約有一道窈窕的倩影映入眼帘。
這是重要的節日,又是頭一回和他一道過,小娘子一定很重視,必得十分精細的裝扮,元慎眼巴巴地望著裡屋,眼裡溢滿了期待。
內室中,青岑的裝扮已經到了最後一步,紫竹在給她穿外衣,綠竹從妝奩里取出一抹紫色,偏頭問:「姑娘,要帶鐲子嗎?」
是元慎送的那隻紫羅蘭翡翠。
青岑垂眸一瞥,想了想,覺得這隻鐲子和她的衣裳顏色有些相配,便點了點頭。
庭院中,元慎將要喝盡第二杯茶時,青岑終於緩緩從屋裡出來了。
元慎聽到動靜趕忙抬眼去瞧,美麗的小娘子穿一件天藍色繡芙蓉的束腰軟綢衣,下身是一條藕粉色彩蝶戲花羅裙,頭髮綰成雙髻,用一條水藍色髮帶束著,側邊插一隻飛蝶牡丹釵,貼花敷面點唇,整個人正如他手中的薔薇,秀雅絕俗,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