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飛。」
另一個青壯突然慘白了臉,身體裡發出了幾聲沉悶的碎裂聲,兩行鼻血從他的鼻孔里淌了出來,他的眼白也充了血。
「他們會跳起來,砸死自己也要去抓飛過去的東西。劉清,你想看那個畫面嗎?」
劉清沒響應,視線越過眼前的「人毯」,落在鐘鼓樓前的廣場上。
路遙的臉色難看,看著那個青壯咬牙切齒吐了個名字,「雷奎。」
但青壯沒有回應,下一秒,他的腦袋突然以一個非人的角度猛地朝後一仰。
咔!砰!
青壯像個裝滿了砂石的沉重麻袋倒在了地上,頭頸部淤出一灘鮮血,很快被高溫的地面炙出焦腥的味道。
「……」
路遙這邊一片死寂。
劉清也沒料到會看到如此血腥的畫面,但他並沒有任何的驚慌失措——這些他早有預料。
劉清把身上的背包解下來,遞到季末川的懷裡。
露西亞還在睡。
劉清:「你幫我看好她。」
季末川「嗯」了一聲,對劉清笑了一下,「別怕。」
劉清沉默了幾秒,才突然笑了一下。
「其實今天以前,我是真不怕。」
他有病。上輩子就有,嚴重的自毀傾向。結果那些不要命的好人行為,反而讓他得到了系統的嘉獎。
這份大獎也不是他期盼的,所以他並不曾珍惜。
他輕而易舉地拿到了上輩子不曾得到的一切:房子、車子、朋友、地位……同性戀的取向也不再是他的罪孽。
他被全世界原諒了,擁抱了,這是他曾經以為的夢想生活。
可不是的。
他很快就發現他失去了高興的能力,他失去了「想要的」欲望,他的生活富足舒適,卻像是褪了色,什麼都變得無趣,生活也失去了感知。
他意識到自己又犯病了。於是他去尋找能刺激自己的東西,比如那個極限競賽。
疼痛、死亡威脅、腎上腺素……他上癮一樣汲取這份「鮮活」的生活。並在背上保留了這些「紀念」。
但他知道這不是治療手段,反而讓他越發漠視自己的生命和他人的生命。所以在三年前,他舉報了這個極限競賽,並從那以後不再去玩這些東西。
可他依舊感覺不到生命的樂趣,也沒有人發現他在偽裝正常人。
好像活著可以,死了也行。
但是這兩天不一樣了。
從季末川的飛船降落,那種隔空牽動他神經的吸引;到今天的電梯裡,即將隨電梯墜落的剎那,他迸發出的強烈求生欲和後悔;再到得知季末川喜歡自己的原因,以及看過的季末川的「靈魂」。
劉清看到了一種可能:他觸碰到了他理想中的「完美感情」。
「如果。我是說如果。」
劉清舔了下因高溫而乾燥的嘴唇,「今天我們平安出去。那這一個月,我接受你的殷勤。」
季末川笑了,露出了漂亮的牙齒。
他上前一步,額頭抵在劉清的額頭上,呼吸跟劉清糾纏。
「一言為定。」
劉清也笑了。心裡輕鬆。
他後退一步,解開了手腕上的紅繩,轉身朝那片「人毯」走去。
季末川跟在他身後,直到「人毯」的邊緣才停下。
阿強趴在劉清的肩膀上,結果劉清才踏進去,一個躺著的女人突然像是被線扯起,細長的手臂如拋出的魚線,一下勾走了劉清肩上的只能載體。
「我操!」阿強罵了句粗口,轉頭大叫,「劉清!他們抓我!」
沒有人碰劉清,他站在「人毯」之中,那些人只是注視著他:仇恨的、悲傷的、哀求的、麻木的……
劉清回頭看了眼,「看來他只想要我過去。你先歇著吧。」
阿強愁得要死,「你有把握嗎?你的共感域等級是高,但你這些年根本沒全開過,你別把自己作死了!你可記得咱不扛物理攻擊啊!」
「你盼點我好。」
劉清轉身繼續朝前走,一米,兩米,三米,四米,五米……
季末川看到劉清的身體猛地一僵,腳步踉蹌了一下。他站在原地緩了四五秒,然後才繼續朝前走,腳步遲緩。
情緒洪流。
上萬被折斷了骨頭,被強迫躺在水泥地上炙烤的人,爆發出的情緒洪流絕對是平靜的人群不可比的。
劉清沒能「拒絕」。
季末川聽到身後傳來動靜,像是跑步聲。
但下一秒,路遙就猛地朝後一揮手。砰砰砰砰……身後剛剛起步企圖奔向劉清的人群,全部倒地昏迷。
「我的天……他也太香了!」
路遙突然抱住了自己的手臂,用力咬著牙,額頭滾下汗珠。她竭力忍耐著,但視線還是死死盯著劉清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