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抬頭去看,蟲王倒吊在他的跟前。不,不是蟲王倒吊著,是他漂浮著,不穩定地浮動著。
蟲王伸出手,食指點在劉清的眉心。然後劉清就發覺自己原來是跟蟲王面對面站著,距離非常近。
「蟲族只被允許有一個王,即使你們是被我拋棄的種群,種群的領主也不能成為新的蟲族。你們應該繁衍,退化,逐漸消亡。」
蟲族的起源是那塊黃色的琥珀,琥珀裡頭還有東西。那是什麼?一種外星生物?寄生物?
這東西甚至還有殘存的意識,這份破碎殘存的東西,卻能夠輕而易舉組成一個種族,並制定一個誰都無法反抗的規則。
它的目標只有一個:生存。
所以它不可能切割規則和黃金海,因為那就是它本身。
但劉清還是有一點想不通。
「既然這樣,為什麼你覺得我可以終結雙生紀元?」
蟲王說了一個讓劉清覺得匪夷所思的回答:「因為阿強。」
「……」
或許是這些來,阿強混不吝的形象在劉清這裡太過深刻,以至於一時間劉清覺得蟲王是不是腦子出毛病了。
但短暫的無語過後,劉清又很快明白了。
阿強是系統,一種可以讓他這個星際前時代的人的意識,穿越到了現在的系統。
它,或者說它們的主系統絕對是更高維度的生物。就像礦星最初挖出的那塊黃色琥珀一樣。
劉清遲疑著說出自己的猜想,「你是覺得,阿強可以製造另一片黃金海?」
蟲王的回答再次讓劉清意外,「它已經製造出來了。種群領主只會擁有絕對的等級壓制,不具備意識的操控。」
劉清能夠操控自己的臣民。
劉清的理智上是認可這句話的,但他卻沒有一丁點真實的感覺。
阿強一直在他的身邊,他一開始就是生鞘捏造成的,那是不是說他的黃金海一開始就存在?使用權力得到黃金海的認可,其實就是他察覺到黃金海的存在?
如果他沒有察覺,那他確實就會過上躺平的享福人生。可他察覺了,於是他也被蟲王察覺到了。
蟲王繼續說。
「我能感覺到它跟規則來自相同,或者說至少是高於這個世界的存在。只是它比規則弱了很多,如果說規則是一個生物的殘骸,那阿強只是這個生物吐出的一口氣。」
脫機系統,這樣模擬似乎也沒毛病。
「但毋庸置疑,它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媲美黃金海的存在。你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終結雙生紀元的契機。只是你們都太弱了,弱到我連希望都不敢放太多在你們的身上。
「好在季末川對你的感情那麼濃烈,濃烈到讓他站上了規則的舞台。讓我有了第二條路。並且我會義無反顧地選擇第二條路,因為我現在已經確定你無法戰勝規則。」
蟲王露出一個淺笑,那是一個幾乎完美的笑容,只是看一眼都讓人心曠神怡。
「現在聆聽規則吧,劉清,我的同胞。
「你誕生於我,複製於我,現在回歸我,融合於我。我給你一個交換的機會,我的絕對伴侶必死無疑,這個絕對伴侶是哪一個,由你來選擇。」
劉清感覺到一陣陰寒。好像赤腳踩在無法融化的千年寒冰之上,揮不去的陰冷從腳心滲透上來,穿透皮膚肌肉和骨頭,順著骨髓鑽進了內臟。
「什麼意思?」
劉清的大腦抗拒他自己的理解。人在遭遇重大變故或者災難的時候,會僵化,會無法思考,會下意識逃避。
「這麼痛苦嗎?」
蟲王疑惑,好像看到一個人被一個淺小的水坑攔住了去路,他無法理解這種一步就能邁過去的阻礙,為什麼能攔得住人。
「人類的道德枷鎖就這麼難以從你的大腦里去除嗎?」
「……」
「你使用王的權力,踏入這場規則的遊戲,不就是為了拯救季末川嗎?你賜死了你的臣民,隱藏種群的痕跡,不是很乾脆利落、毫無負擔嗎?
「我沒有給你設置任何的挑戰和生死決鬥,你只需要進行一次選擇,就可以輕鬆達到你到這裡來的目的。但你卻無法抉擇。
「為什麼?難道你的絕對伴侶的一條性命,比你賜死的那數以萬計的臣民的命要高貴嗎?」
劉清的身體不可控制地顫抖,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了無數張堆棧的臉,它們沾滿鮮血,保持著痛苦的、嚎叫的、驚恐的種種表情。
那數以萬計的「必要的」犧牲,為了隱匿種群。
只是為了隱匿種群嗎?
劉清的大腦深處突然這樣反問自己,他的道德在質疑他的一切決定:你真的只是為了隱匿種群,為了所有人更好地生活嗎?真的需要死這麼多人嗎?真的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