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行彎眼假惺惺地笑:「現在想想,是不是好心辦錯事,才惹出後面這些?都是我過錯,裴世子可莫怪。」
裴譽猛地抬頭,五指握住茶盞力度大到器皿欲碎,他眼中陰陰幾乎要一拳頭砸來。
謝無行欣然接受:「裴世子要是連燕家都要唏噓,那只怕這件事更要唏噓上,唏噓個夠了。」
他端詳夠裴譽喉頭急促滾動,極力忍耐的模樣後,才面無表情推出去廂房。
只是臉上同樣不見勝利之色,靠在門板上閉眼沉沉吐出口氣。
他垂眉看向這雙手。
這雙手曾提劍,也握筆,養尊處優得祖輩厚望期待,承載燕家未來,在京中風光無限。
後來燕氏抄家問斬,旁支在流放中吃盡苦頭相繼死去。性命頭顱成為百姓飯後談資,成謀逆罪臣應得的下場。
就是那位被族中賦予眾望,想盡辦法換成旁支身份也要保他活下的小公子,更是送進掖庭做盡苦事苟活。
眼看親友父兄頭顱落地,看被抄家發配到表親吃不了苦頭鬱鬱而終,就是最初一同在掖庭醒來的遠親,也受不了這等屈辱自盡了。
謝無行還活著。
苟活至今,莫說意氣風發諫言獻策,就是去燕家墳前上香也不配。
脊骨叫人踩碎,又在掖庭腌臢中重塑,鐵了心要做太監。
這兩隻手摸爬滾打一路磨出浸透死人血的繭,現在就是洗一萬遍把骨肉淘洗透,也不能再有從前半分影子,太監就是太監,伺候人的命。
謝無行斂下心思,同往日一樣,恭順做皇帝爪牙,替他耳聽六路監管心思不正的官員,再取兩條有大逆不道之心的人命。
這計劃就是還在腦中設想時,謝無行就做得很熟練了,更遑論今日親自動手。
他提劍,看向倒在血污里的人。
對方神色惶惶,沒想過謝無行背地為皇帝處理朝臣一事竟是真,一時只想解釋求饒;
「謝公公,謝公公明鑑,臣不曾有過一絲不忠之心啊!!」
他掙扎著要起來掏銀子,謝無行打斷:
「張大人好命,從前只是令使,當年落井下石激烈諫言燕家得到賞識,如今也爬到從五品郎中了。」
「真是不枉費大人這一路都巴結奉承。」
什麼意思?這等陳年舊事,謝無行怎麼會知曉,難道——
長劍刺進人肉,謝無行看面前人不甘睜大眼,喉管撒出鮮紅,咽了氣。
血還溫熱著,不斷往地面滴。
他恍惚那血是從自己肋下流出,而地上黢黑蟲蟻爬上屍體,爬上他父兄的臉。
這是死的第多少個?謝無行已數不清,正如當初也數不清有多少張,籠罩在燕家上方的嘴。
他盯著屍體良久,腹中反酸到近乎乾嘔,垂眼平靜令人來收屍,脊背挺直回到宮中淨手。
水剛燒開不久,還未涼透,他五指浸進去,以刀為帕一遍遍擦拭。匕首刺過皂角游離於皮膚上,下秒好像隨時會割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謝無行喜潔,別說是髒污,素日就是僅沾了點血味的長袍都得盡數脫下去洗,但現在這般神色讓人覺得他是恨不得將這身人皮都褪下、切碎洗了。
德順在旁心驚膽戰,一會還要在御前露面,再這樣洗下陛下要是問起,該怎麼解釋?
他試圖打岔道:「大人,您擦擦手吧。」
「大人,您如今已是宮中掌印,一人之下那些朝臣不都得看您面子,何須為小事煩擾?」
「大人,陛下召見,應是為今日賑災之事有話要說,聽說大皇子正馬不停蹄往宮中來,只怕要自行請命,您還要去見五皇子嗎?」
怎麼問謝無行都沒有反應,德順靈機一動,取東西來:「奴才先前在那抽屜里看見了方帕子,您用這個擦擦。」
謝無行瞥去眼,浸在血色里的恨意被打斷。
這淡色絲絹一直隨意放在抽屜中,從未被拿出端詳過。
正如謝無行待紀清梨的態度,他不是裴譽那等人,更與費盡心思在男女之事上的沈懷序不同。紀清梨與他而言,並不重要。=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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