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阿滿順著他落在肩前髮絲的視線,明白了:「怎麼會,你不知道你這頭霜絲有多麼漂亮,它是榮譽的象徵,襯得你宛若九重天的仙人,讓人忍不住想要褻瀆。」
「……別,別胡說。」解蘭深分明聽懂了她的話,強忍著心慌,以手掌捂住她。
楚阿滿沒有躲開,唇瓣在手背落下一吻。
燙得他呼吸一滯,被她吻過的手背皮膚,火燒火燎的燙。
進入秋日,天高氣爽,不似前段時日,空氣悶得慌。
遠處山脈層巒疊起,霜染紅楓。
靈舟駛回解家,路上花費十餘日。
抵達解家這日,因解蘭深喜靜,解家主提前安排過,不讓族人前來探望。
回到解蘭深居住的院子,一路上沒撞見什麼人。
楚阿滿跟著解荷華在解家住過一段時間,她住客院,曾經為了與解蘭深巧遇,故意在他常去的地方蹲守,後來在後山蹲到他……
現在嘛,她不止進了他的院子,還住進他原來住著的東廂房。
解蘭深讓人將他的物品搬去西廂,因為她喜歡清晨沐浴陽光。
男大不中留。
他自己願意搬去西廂,做父母的,能說什麼?
紀卿容沒插手,她能留下來照顧,是姑娘家家厚道,自家兒子拖累了人家,做父母的,感激還來不及。
莫說給楚阿滿住解蘭深的東廂房,便是看上主院的東廂房,都給她挪出來。
休整一晚,第二天一早,楚阿滿做完早課,攙扶著解蘭深,到後山曬太陽。
親近自然,心情好了,對身體有好處。
知道他喜潔,她從儲物袋取出塊毛毯,平鋪在草地。
解蘭深盤膝而坐,指著一處:「還記得那裡嗎?」
可惜的是,第一次見她的情形,他不大記得了。
她在後山練得一手真正的貪生怕死劍,令他不愉,同時印象深刻。
那時他神識掃見有人,準備退開,待看清後山習劍的人,心中騰起一股怒火。
對於劍修來說,她的行為簡直是辱沒了手中靈劍。
他看不下去,這才現身指點。
繼而發現了少女用心不純,她懷中掉落的玉佩,儘管很快被收起來,她從一臉期待的模樣,到慢慢沮喪。
玉佩不是她的。
他冷眼旁觀,等著少女主動吐露救命恩人一事,索取回報,讓他抓到小辮子。
她很機靈,一點把柄沒留下。
她天賦不好,很有上進心,他想,會不會是自己錯怪了她?
她堅韌如蒲草,令他一點點改觀。
她鮮明的喜怒哀樂,是他所沒有的。
人對於自己沒有的東西,總是感到好奇。
許是快要死了,憶起往昔,一幕幕竟是清晰如同昨日。
楚阿滿附和:「記得啊,那時候你好嚴厲,我好怕。」
怕?解蘭深不覺得她害怕,她分明大膽得很。
入秋後,早晚涼爽,午時頭頂的金烏炙烤著大地,曬人得慌。
趕在正午前,楚阿滿將他帶回院子。
一個月後,解蘭深的修為從築基期倒退至練氣。
他的身體像沙漏,快速枯萎,已經無法下地自如行動,只能坐在小燕買來的木質輪椅,推著外出。
每日做完早課,楚阿滿到廚房取來食盒,和他一起用朝食。
境界跌落練氣期後,解蘭深跟普通凡人一樣需要食用五穀,方能果腹。
自修煉入道以來,除了陪她偶爾嘗點新鮮吃食,他很少沾染煙火氣,如今腹內五臟六腑受飢餓侵擾,捧著飯碗,勉強用下小半碗。
如果不是為了活命,大概一口飯食也吃不下。
從後山曬完太陽,楚阿滿推著解蘭深回院子,路上遇到解荷華,交談幾句,送曬太陽曬得快要睡著的人回去。
於半月前,解荷華從洛水門返回解家,同時帶來同門送給解蘭深的一大堆靈草丹藥,以作慰問感謝,希望能派上用場。
隨同解荷華帶來的消息,有明誠長老經過救治,仍舊撒手人寰的噩耗。
她師尊妙真也受了重傷,性命無礙,在青蕪峰療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