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第二次,他主動牽住了她的手。
到達美髮沙龍後,江承被髮型師請去裡間洗頭髮,蘇宜寧坐在沙發上,忍不住將左手握緊,再握緊,有些魂不守舍地想:她手心出了好多汗,不知他有沒有察覺到?
回家時天色已晚,她又一次全副武裝,江承沒有再牽她。
兩個人走回未央公館後,他將她一路送到了家門口,笑著揉了下她戴著帽子的腦袋,目送她進門。
上台階,臨要進屋,蘇宜寧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江承仍在原地,隔著半掩的鏤花鐵門遠遠地看著她。見她回頭,他又牽唇笑了笑,朝她輕輕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進去。
第二次在2月4日,也就是除夕上午。江承問她需不需要買菜。
年前這周,在他們一家人回了老宅以後,蘇宜寧姑姑蘇廣心也回來了。老爺子和老太太便提前幾天給保姆和司機都放了假,讓兩人回家過年。
這一周里,家裡不間斷地有客人來,來客時一眾人會出去吃飯,其餘時間基本在家做。孟雅蘭和蘇廣心是主力,蘇廣平和蘇宜寧父女倆幫忙打下手。
買菜的話,一般是孟雅蘭寫好單子,蘇宜寧或蘇廣心出去買。
這天吃過早飯,看到江承微信,蘇宜寧便去廚房,問孟雅蘭年夜飯還需要再買什麼。
孟雅蘭寫單子給她時,蘇廣心在一旁問:「寧寧你昨天是不是洗過車了?那等會兒咱們開我車去,待會兒送你回來我正好開去一洗。」
聞言,蘇宜寧看了姑姑一眼,臉色遲疑。
蘇廣心目光敏銳,一下子笑起來:「有約了呀?」
蘇宜寧說自己和江承約好一起去超市,惹得蘇廣心嘖嘖感慨,又在老太太「整天打趣別人,也不看看你自己,過個年四十有五了」的念叨聲中,抱了安安,火速出門洗車去了。
安安被她帶走,蘇宜寧便坐了江承的車,兩個人去往超市。
超市里人聲鼎沸,他們倆推了一輛車,卻也走不快。只能一邊跟著人潮緩慢移動,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蘇宜寧告訴江承安安很喜歡坐她姑姑的大G,形容那是「好高好高的車」,江承則告訴蘇宜寧他三叔廚藝精湛,尤其做松鼠桂魚是一絕,正巧她偏好糖醋口味,以後吃到肯定會喜歡。
他說這話時,兩人挨很近,蘇宜寧甚至能感受到他開口時那淡而溫熱的氣息,整個人一下子變得十分敏感。接下來一個多小時,她幾乎一直在這種「仿佛被他的氣息所包圍」的感覺里。
她提醒自己專心聽他說話,不要胡思亂想,可事實上,所有的提醒、克制,都是徒勞的。
不敢過多看他,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將目光落在江承握著推車扶手的那雙手上。
他雙手修長,骨骼分明,握起時,皮膚下青色的血管脈絡隱約可見。
她在心裡想像他用手拿起手術刀的樣子,肯定和握著鋼筆寫字時,有著如出一轍的淡定從容、胸有成竹。
距離在咖啡廳重遇他尚且不足半年,可是這雙手,幫她拎過東西、開過車門、拉過椅子、抱過安安,也揉過她頭髮,牽過她的手。
曾經有一段時間,她覺得生活不過是一日又一日麻木的重複,而這其中的每一日,又不過只是無數瑣事的堆積。
這一天,和江承一起擠在人潮里,蘇宜寧卻突然覺得,平淡的並非生活,也不是那些堆積的瑣事,而是處理瑣事的個人本身。
和特定的人在一起,再平淡庸碌的生活,也是有趣、令人期待,並且會閃閃發光的。
買完東西到家,蘇宜寧和蘇廣心一起,洗乾淨手進廚房,準備年夜飯的食材。蘇廣平和孟雅蘭領著安安,去蘇宜寧外公外婆家送東西。
蘇宜寧外公外婆膝下就兩個女兒,孟雅蘭出嫁後,一直同蘇廣平一起,在婆家過除夕。只除夕上半天,會回家待兩三個小時,陪陪父母。
但蘇宜寧的姨媽孟雅琴,因為丈夫宋藍玉家裡兄弟姐妹多,每一年春節都會帶著兒子宋知微,回父母家過年。
下午三點,蘇宜寧和姑姑將食材處理得差不多時,孟雅蘭夫妻倆領著安安回來了。安安小鳥一般地飛進廚房,將自己手上好幾個大紅包給媽媽看。蘇宜寧便將她領出去,陪著玩了一會兒,帶上樓洗澡換新衣。
爺爺奶奶都上了八十,最近這幾年,家裡年夜飯開動得早。
下午六點多,一眾人便在餐廳聚齊了。
吃過飯轉至客廳,圍著擺滿了水果堅果和糖巧的茶几坐下,一邊聊天一邊等春晚。
春晚開始後,卻沒人專心看。每個人的手機都叮鈴鈴、嗡嗡嗡,此起彼伏地響。尤其蘇廣平,電話和視頻幾乎沒斷過。有一些他自己的,更多的是通過他向老爺子和老太太問新年好的。
蘇宜寧和安安坐在邊上,仿若兩個吉祥物,隔一會兒就被叫到手機前,問這個好那個好。
這樣到九點,蘇宜寧實在有點受不住,以安安要早睡為由,躲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