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後,蘇宜寧奶奶上台。
五月溫度適宜,兩位老太太今天都穿了緞面的刺繡旗袍,只不同的是,唐宛那一套是景泰藍色,而董其芬穿得則是更素一些的淡青色。
走上台,她扶住蘇宜寧遞到身前的手,笑看了眾人一眼,閒話家常一般開口:「身為宜寧的奶奶,我亦是看著江承長大的。倒從沒想過,他們會成為一對。訂婚後我就問江承,喜歡我們寧寧什麼呀?他說奶奶,不知您記不記得,我第一次見宜寧,還是在您那。那是小學五年級,我過去給您送螃蟹,看到正寫作業的宜寧趴在餐桌上睡著了。我大怒,那會兒你就惦記上我孫女了?」
出身書香門第,哪怕已八十高齡、頭髮雪白,站上台的她仍腰板挺直,精神矍鑠。措辭不若當過主持人的江奶奶那般講究,但親和的神情、抑揚頓挫的語氣卻惹得底下人紛紛側目,待到最後一句,更有說書人一拍醒木之效,令滿場哄堂大笑。
在熱鬧的笑聲里,老太太目光慈愛,拍了拍手中握著的蘇宜寧的手,繼續道:「江承笑了笑,說您說笑了,我當時只是覺得她很白,睡著的樣子很乖,像個小公主。江承……」
說到這,老太太臉色微微動容,喚了聲江承的名字,將孫女的手放在他掌中,「奶奶將自己寵了二十多年的公主交給你。也相信你,能擔起家庭責任,以後陪伴看顧她,讓她不受風雨,平安喜樂。祝福你們!」
一隻手被另外兩隻手上下扣著,蘇宜寧緊緊地咬了一下唇,傾身,她用另一邊手臂,將奶奶緊緊抱住。
董其芬嘆氣,伸手摟住她,耳聽她嗚咽,她眼眶也有些濕潤,卻沒哭,臉上仍掛著笑容,用手在她脊背上安撫般地揉了揉,低聲哄說:「好了乖。所有不開心的都過去了。」
料想到時間緊張,這一天並沒有安排伴娘和伴郎互動,兩位奶奶講完話,婚禮儀式很快結束。
滿場的服務員穿梭起來,蘇宜寧扔完捧花,和江承一起,在夏思雨和張瑞的陪同下,前往休息室換敬酒服。
大幾十桌客人,敬一圈都不一定來得及,兩人在雙方父母引領下,先敬了家族裡的長輩、彼此父母以及爺爺奶奶的好友們,而後是幾桌單位里的領導和念書時的老師,再之後前往四院和附小的同事桌,和同事們一起碰了一杯。
一頓飯快結束了,終於來到師大附中的同學們身邊。
體諒他們敬酒辛苦,一眾同學們倒沒生氣,在江承表示要「自罰三杯」時,方易清和程宇飛甚至攔了一下,喊著不用不用,真在他們桌喝醉了,蘇宜寧晚上不得獨守空閨?
一句話出口,蘇宜寧臉唰地紅了。
她平時甚少穿高跟鞋,這天從到了酒店開始,一直踩著高跟鞋。
敬酒到一半後,兩人但凡停下,江承便會伸手將她輕攬著,給她脊背一些支撐,讓她站得不至於太辛苦。
這一會兒也同樣,他攬著蘇宜寧的肩,聽見這句話時下意識垂眸瞥了她一眼,瞧見她臉紅,便笑睨了程宇飛一眼,「別過分了啊。」
「呦呦呦,這就過分了!江神你沒見過更過分的吧?」
「他話說這份上,那咱們這不得來點過分的呀?」
一眾人也說不清是不是提前商量好的,有人這話說完,好些人都笑起來,開始有節奏地喊:「交杯酒!交杯酒!交杯酒!交杯酒!」
聲勢太大,隔得近一些,兩個人的好些同事也被驚動,正好吃完飯,一個兩個湊了過來。
氣氛烘托到這種份上,饒是江承,也有些搞不定了。他往身後看,發現張瑞早已叛變,而夏思雨也悄悄地溜進人群,同方婷站在一起,嘻嘻哈哈地隨著眾人起鬨。
被圍在整個圈子中間,蘇宜寧正無措,肩膀被不知誰推了一下,整個人撞進江承懷裡。
將她攬住,江承低頭,有些無奈地同她商量:「要不喝一個?」
蘇宜寧哪能感覺不到,這一下逃不掉。見他開口,點點頭,輕聲應了一句:「哦。」
這一天,江承一會兒酒一會兒雪碧,蘇宜寧一直喝雪碧。這會兒酒盅里沒雪碧了,有人幫她倒了酒。她捏著紅色的酒盅,手臂從江承臂彎里穿過,目光同他撞上,又第一時間移開,專注地看向自己手中的酒。
笑鬧口哨聲中,兩人一起仰頭,以手臂交纏的姿勢,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好!」
也不知誰叫了一聲,惹得一眾人又一次哈哈大笑。
臨近兩點,婚宴終於結束。
賓客們先後起身,蘇宜寧和江承一口東西沒吃,又同家裡長輩一起,去酒店門口送人。
將大部分客人送上車,蘇宜寧抽空回休息室上了趟廁所,再出來時,她姨媽一家也預備離開。台階下,她母親牽著安安,正和姨媽說話,江承則陪在他姨父宋藍玉身邊,聽他正說些什麼。
抬步往幾人跟前走,蘇宜寧側目,搜尋宋知微的身影。
待發現宋知微在稍遠處花園邊抽菸,她和姨媽姨父打了聲招呼,匆匆走過去喚:「哥。」
抬眸看見她,宋知微走兩步至垃圾桶跟前,將手裡半支煙摁滅丟掉,笑著問她:「怎麼啦?」
蘇宜寧同他不拐彎抹角,淡笑了下,直白地問:「沒什麼大事,就受人所託,問一聲你談沒談女朋友?」
「受人所託?」
宋知微挑眉,「受誰所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