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瞞不住陶雨霏,因而才急著跑來。
唯有徐朝明白,他陷入了一個死結,前面是舊愛身後是新歡,進退兩難。
不想讓她們任何一個受到傷害,因而他只能暫退,走得遠遠的,待時日長久,他相信天光自明,是去是留總會有個分明。
他承認自己是個懦夫,無能又淺薄,配不上她們其中任何一個人。
「明日一早我就會帶著岳丈的調令離京,我不在的日子裡你要照顧好自己,彼此都給對方一些時間,我需要好好靜靜。」
見徐朝去意堅決,陶雨霏哭得更凶,全無素日嬌蠻大小姐的凌人之氣,「你怪我在你面前隱瞞了你有未婚妻的事,我明白。可我不是出自惡意而是出於對你的喜歡,我若不在乎你,也不會......」
自小陶雨霏想要的東西家人都會捧到她的面前,從無失手,因而她存私心獨占徐朝這件事她也不覺著有什麼錯。
甚至可以說是理所當然。
「我不怪你,」徐朝低咽一口氣,「都是我的錯,所有都是我的錯。雨霏,在事情沒有壞到底之前,讓我走吧,就當是減輕我的罪孽,如再留在京城我怕自己會發瘋,也怕自己會真的傷你。」
最後一句讓她哭聲瞬間休止,抽噎一下接著一下,她胡亂抹了淚睜大眼斷斷續續道:「我同你一起走,你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你若覺得她可憐,你將她娶進門也可以,我不會讓你背上忘恩負義的罵名.......只求你別走.......」猝不及防,她墜身撲過來跪在徐朝的腳下,手緊緊攥住他的衣角,將自己的尊嚴踩到腳下半分不顧。
她痛恨這種患得患失之感,更怕一旦與徐朝分離他便再也不會回來了。
耳側哭聲絞心,終是不忍垂眼瞧她,徐朝伸出手,拇指溫柔拭去她臉上的殘淚,此刻他才驚覺,雨霏的眉眼竟與相宜有幾分神似,或這是他當初動心的初因,那星點似曾相識之感驅散了他失憶時對這世間的恐慌,如一縷菸絲,拉著他一點點沉醉。
「不公平。」那樣來說,對吳相宜不公平。
吳相宜似一株崖巔蒲草,柔韌卻堅強,卑微又高貴,她不會允准自己與旁人共侍一夫。
「回去吧,這時候分開是最好的法子。」他別過臉閉上眼,逼迫自己將陶雨霏的哭訴隔絕於天外,不再給自己半分心軟的機會。
從來對她都無微不至的心上人如今絕情至此,似再無轉圜餘地,陶雨霏方知他的堅決。
撐著桌几站起身,扭身而去,每走一步都在期待,期待徐朝喚自己的名字,然,沒有。
夜風習習撲身,明月將她挫敗的身影拉成老長。
......
鏤窗外竹影照窗,似水墨畫就,唐薏無聊手肘撐於窗前小几上,摘下美人提燈的燈罩舉了小剪輕剪燭芯,火光調皮躍動幾下,窗上竹影忽遠忽近。
側望與外間相隔的珠簾那頭,羅漢榻上空蕩無人,自下午江觀雲走了便沒回來,後知後覺的人心裡有些不適。
平常這個時辰他都會坐在外間榻上看書的,坐在此處稍稍別過臉便能看到他。
黯然將燈罩罩回,突然聽到門聲響動,眼前一亮猛回過頭去,看到的卻是櫻桃捧著漿洗過的衣衫入門。
心中期待陡然落空,方才眸中的星光一下子暗淡下來。
「都這時辰了姑娘還不睡?」櫻桃驚訝,「熬鷹呢?」
心裡藏著事兒有口難言,唐薏蔫蔫胡謅,「今天不困。」
在外奔勞一日,早就疲憊不堪。
櫻桃直入內室打開柜子,將衣衫平整擺放進去閒話家常,「方才回來時正好碰到小公爺身邊的小年,他說小公爺這個時辰還在書房看公文,既看了公文,是不是說明小公爺官復原職的日子不遠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唐薏那雙杏目微微一定,原是那人跑去書房了。
去者有方,使人暗生歡喜。
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唐薏別有用心道:「櫻桃,我餓了想吃點心。」
「今日我正好做了些,是你愛吃的雲片糕,我這就去給你取,你吃完了早些睡覺。」櫻桃哪知旁人心思,只以為她是真餓了。
待點心一到手,唐薏一口也沒碰,而是端著點心直奔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