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江觀雲正坐於床邊,輕輕撥弄手中的碗盞,為了給唐薏驅寒,房內碳火燃的熱烈,薑湯難涼,霧氣不散。
「我怎麼睡著了。」連她也不曉得自己是如何睡著的,只隱隱覺著換好衣衫之後有人給她把脈,說了一堆她聽不懂的話。
暫將碗擱在一旁,江觀雲以手探上她的額頭,另一隻手摸上自己的以作對比。
「還好,不熱。」
這一隻突來覆蓋的手心有隱隱濕汗,這般親密的動作使人心驚。也是此時唐薏才看到他另一隻手上所纏的白紗,細想起來,應是在水下時他徒手硬掰了箍人的鐵環才受傷,怪不得櫻桃方才給她換衣時見了血色,到處找尋也沒尋到傷口......
一想到江觀雲這傷是為她受的,心口便似被人軟捏一下......
這是今日唐薏為他心悸的第三回 。
頭一回是在湖中,這人似一隻蛟龍,於她最絕望無助時朝她伸出援手,第二次是方才他蹲在自己的腳邊,他眸中的擔憂之意,唐薏讀不懂,只覺著頭腦發暈。
今天簡直糟糕無邊,她與櫻桃自外面歸來,一入大門便見著江夫人似夜叉一般帶著人守在院中,破口大罵她是妖孽便命人將她押到湖邊去,他們先是朝湖中撒了許多亂七八糟的符紙,而後將四隻鐵環分別套上她的手腳,怕櫻桃跑出去報信便也堵了嘴禁住,最後才將人推到了湖中去。
原本唐薏是不怕這些的,誰知今日倒霉透頂,偏生手上的鐵環刮在水草上,脫不下又掙不開,那些水草似水鬼附身,非生要纏死她不可。
即便現在想來,渾身是膽的人亦是滿處後怕。
只差那麼一點點,命就沒了。
「唐薏,我會給你一個公道。」床邊的人似會讀心,這種話他不是說說而已,他知道,今日自己險些丟了最重要的人。
即便眼前的「兇手」是他的母親。
可害人就是害人,無論出於什麼理由。
「怎麼給公道,把你娘抓到官府不成?」唐薏不是無腦心善之人,是誰救下她她清楚,可是誰險些要了她的命她亦明白。
不是說一人殺一人救便可相抵償。
雖是質問,可語氣並不生硬,反而是有些委屈。
使他聽了更加心疼。
唐薏講的不錯,這件事的確是由他母親而起,想要輕飄飄揭過自是不可能,自也使他進退兩難,江觀雲內疚垂首,良久才問:「你信我嗎?」
她自是信的,只是一時難以講出口。
江觀雲心裡壓著要事,見她不答,便自小几處端過薑湯捧到她的面前,「先將這個喝了,晚些我再來看你。」
他神色晦暗不明,唐薏猜不透他的心思,只是不願讓他離開,望著面前的碗,她撐著胳膊稍坐起身,雙手接過。
......
後知後覺的江夫人眼下慌得厲害,一邊於堂中踱步不停,一邊悔自己今日所作所為,片刻也安穩不下。
「夫人,小公爺來了。」周媽媽遙遙見著江觀雲身影,小聲提醒道。
驚得江夫人手中帕子陡然落地。
冷著一張臉大步邁入正堂,他如一座長年不化的冰山堵在門前,氣勢逼人,江夫人不覺朝後退了兩步。
入堂一瞬,他的目光自周媽媽面上掃過,雖是剎時停留,可周媽媽看懂了江觀雲的感激之意。
今日若非她偷偷遣人來給江觀雲送信,只怕會鑄成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