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寂卻不同意:「這是孟家家事,柳氏又是妾室,再怎麼折騰,等孟瑜娶了新婦入門,無人會在意一個妾室如何,孟瑜往後還是會在朝堂有一席之地。」
紀書寧也道:「打蛇打七寸,若真想替逝去的孟大娘子出氣,不如讓太傅大人在朝堂上使力。」
然芳拍手稱好:「等孟大人仕途不順,跌落谷底,全家要靠柳氏賺錢生活,看他那老娘還怎麼囂張!」
「崔太傅哪會這麼好心。」李令宜對他冷眼道,「太傅日理萬機,哪有多餘心思去幫我對付一個不相干的小人物,再說李家之事背後就沒太傅手筆?如今更不會假惺惺可憐起李家大姐,替她出氣。」
崔寂聽她挖苦自己,倒沒生氣,只淡淡道:「一切聽愔愔的。」
李令宜聞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竟如此冷血?就沒有一點是非觀念在心間?一切全聽自己這個太后吩咐,看來他對李家的遭遇是全然沒有同情!
幫姐姐收屍的那點好感,頓時消散而去。
院中一片安靜。
紀書寧和然芳見太后生氣,更不敢再多言一句。
好在柳氏很快回來,又進進出出數次,擺出了一桌家常小菜。
「幾位恩人先用飯,孟家那邊還有兩道菜就好。」她雙手在裙子下擺擦了擦,儼然一副能幹模樣。
李令宜叫住了她:「孟家就沒下人?他們擺明了欺負你們母女。」
「恩人不知,自從大娘子娘家出事,她也無心管家,自己的嫁妝被孟家拿去都不知道。」柳氏幽幽嘆了口氣,「如今她去了,那些嫁妝也被他們揮霍的差不多了,憑夫君那點俸祿根本撐不起這偌大的府邸……」
「所以他們就把廚娘辭了?讓你來做?」李令宜毫不意外。
就連李家的嫁妝他們都敢私吞,真是欺李家如今無人!
柳氏垂首,掩住愁容:「誰叫我自己不爭氣,生了個女兒,婆母和夫君對我不滿,也是我咎由自取。」
李令宜起身,將她拉住坐下,道:「你怎能怪自己?哪家生了女兒不叫『喜得千金』?偏他孟家果真是小門小戶出身,眼皮子淺薄沒見識!你且坐下和我們一道用飯,一切有我。」
柳氏眼底一片感激:是啊,四周街坊鄰里哪家生了女兒不是鑼鼓喧天鞭炮慶祝,女兒怎麼了,她的銅寶對娘比男兒貼心!
孟家不喜銅寶,是他們無福享受女兒關心!
她起身推辭:「今日把你們牽扯進來,奴家已是愧疚萬分,實不敢再勞煩諸位了!」
紀書寧也站了起來:「無妨,你我同為女子,不必說什麼勞煩。」
「正是如此。」李令宜按住她肩膀,讓她坐下,「安心用飯,這孟家的事我今日是管定了。」
無論朝堂,還是這後院,她都要孟家為姐姐付出代價!
*
幾人叫上銅寶,一道用飯。
崔寂十分警惕,並未同她們一起,而是站在院門處守著。
他手下都隱在暗處,若有什麼危險出手不及,還是會傷了章愔。
他朝飯桌前望了一眼,目中隱隱有些擔憂。
也不知愔愔是否在深宮裡壓抑久了,才會如此大膽,像變了個人似的。
或許她性子原就是如此?只是在章家無生母庇佑,小心慣了?
一時之間種種猜測在他心裡翻湧。
他不喜曾經那個怯懦只知隱忍的愔愔。
更不喜歡如今這個愔愔,仿佛要脫離自己掌控。
可他看到她此刻正眉飛色舞的模樣,生動有趣,又比曾經那個小心翼翼不苟言笑之人更令他放不下心。
「方才聽那孟老娘說,你還有鋪子?」李令宜問。
柳氏道:「那鋪子是我娘家祖業,幾年前我爹娘接連去世,才把鋪子留給了我,幸好夫君外頭事務繁忙,無空管這鋪子,才允我每日打理。」
「你既有這鋪子傍身,為何不離開孟家,自己帶著女兒過也比在這兒受他們欺壓強。」李令宜道。
「話雖如此,銅寶畢竟姓孟……」柳氏嘆道,「且那鋪子銀錢進出,都有孟府派人監視,每月上交府里。」
「為何?」李令宜不解,「我朝律法,這鋪子算是你私產,夫家怎能隨意動用!」
柳氏又仔細看了她一眼,見她雖穿著普通,卻相貌美艷貴氣,絕不是小戶人家能生養出來的。
於是道:「恩人既是富貴人家,又豈會不知,都做妾了,身契都在他們手裡,哪還分什麼你我。」
李令宜卻不這麼想,律法就是律法,孟瑜犯了律法,抓住此錯可讓御史們彈劾。
「你這鋪子都做些什麼買賣?」她動了心思,「每月進項如何?」
柳氏也不避諱,老實道:「是紙馬鋪子,爹娘*在時還雇了些夥計,接些白事,如今剩我一人支撐,就只賣些祭品了。」
難怪孟家沒親自打理,原來是嫌晦氣。
「光景好的時候,每月能有幾十兩進帳都算少的。」柳氏繼續道,「這兩年也就每月十兩了。」
十兩放普通人家可不算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