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姬快步走向窗邊,把吹開的窗扇重新闔上,風雨聲瞬間小了許多。她一轉頭,見主人已然起身,連忙掌燈上前。
「紫袖不在,婢子給您倒杯茶吧……」
鄭來儀木然坐倒在床沿。烏黑長髮似飛瀑,一半貼在胸口,一半垂至腰間。她一身暗緋色寢衣,和身後螺鈿髹漆的床榻融為一體,像木頭上嵌刻的花鳥,栩栩如生卻難以振翅。
如同被虎口吞噬了一半的祭品。
順姬端著茶盤過來,在她面前屈膝半跪下,杯盞中飄出炒制大麥的香氣。
「王妃又做噩夢了麼?倒春寒厲害,喝杯熱茶,婢子服侍您再睡下吧。」
她眼型細長,臉部的線條柔和,講話時輕聲細氣的。
鄭來儀搖了搖頭,半晌視線才聚焦,順姬正一臉關切地看著她。
對。紫袖不在,她已經走了兩日了。
算算日子,昨日怎麼也該回來了,可她等到天黑,直到最後被門口守衛請回了內院。
「幾時了?」
「娘娘,剛敲過三更。」
鄭來儀抬眼看她。順姬來中原不久,說話偶爾還會帶出家鄉口音。她來的地方,慣將身份高貴的婦人稱「娘娘」。可是在大祈,這樣的稱呼實屬大不敬。
畢竟她身份再貴重,不過是身為人臣的郡王妃而已。
一開始負責訓導的嬤嬤還會著意更正順姬,可慢慢的,大家都已經不再試圖糾正她這危險的習慣。
身為王府唯一的女主人,鄭來儀數月不曾這裡,只能從下人們的隻言片語中猜測外面發生了什麼。
郡王府里的下人們從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到喜形於色,待她的態度卻愈發小心謹慎。
外圍守備日漸森嚴,府兵的服制已經悄然更換——這還是在鄭來儀試圖離開內院時發現的,最終費勁口舌,才說服態度強硬的士兵允許紫袖出門,替她採買些物事。
下人們常常在王妃看不見的地方低聲議論,有人說她沒有身為金絲燕的自覺,很快便要享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榮,整日裡面上卻不見半分笑容,若是和長輩住在一起,定要被嫌棄斥責。
也有人說你們難道不知王妃的出身,如今她還怎麼笑得出來?
——什麼出身?
——那可是國公爺的嫡女,何等尊榮不曾加身,眼皮子哪有你想像的那麼淺?
——可鄭國公他……
議論到此戛然為止。因王爺曾經下過命令,嚴禁在府中談論前朝的話題。
嚴嬤嬤算起來也是王府中的老人,就是因為在王妃跟前閒嚼了幾句街頭聽來的流言,便被主子毫不留情地殺了。
東院裡鶴紋鋪地的鵝卵石上至今還有沒能洗得淨的血色。
「順姬,你想家麼?」
枯坐著的王妃突然出聲,叫順姬嚇了一跳。她仰頭打量,燭火映照在王妃精緻卻無生氣的臉上,一半明、一半暗。=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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