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潮熱的夏夜裡一記醒神的涼風,吹過便再無蹤影。
李硯卿登上馬車,見女兒鄭來儀正在車廂內,靠著板壁闔著眼,似是累極了。
「身子不舒服,還非要過來,」她拉過鄭來儀的手,將她扯到身邊些,給身後的綿韻讓讓位置,「——也沒見你吃些什麼,到底是過來幹什麼的?」
鄭來儀睜眼,「不合口味,所以就沒吃多少——想你們了,不想一個人待著不行麼?」
李硯卿定定地看著自己女兒,她今夜實在反常,卻一時看不出端倪,按著來儀綿軟的掌心,故意嘆氣,「行,行,女兒大了,有事也不和母親講了……」
「我沒有——」
鄭來儀看見李硯卿姣好的妝容下難遮的歲月痕跡,突覺心酸,靠在了母親的胸口,「母親,早上我去射金門送舅舅了……」
李硯卿一怔,隨即意識到女兒今日突然改變主意來尋他們,或許是因為和親人分離後覺得孤單。有時候看她似乎長大了,其實只是錯覺。
她拍了拍女兒的肩,「好孩子,和舅舅說什麼了?」
「我給他送了一壺椒漿,然後讓他多加小心。」
李硯卿笑著颳了刮鄭來儀的鼻子,「懂事了,會叮囑長輩了。舅舅會記得的。」
鄭來儀埋在母親胸口,喃喃著:「我是真的擔心舅舅,槊方節度比起以前在淮南做防禦使,可是要緊得多,況且北境苦寒,關外和關內如同兩個世界……」
「我知道霽陽一事,你親身經歷其中,對舅舅的做法有不解。」
李硯卿瞭然地一句,感覺懷中的女兒呼吸放輕了。
「他也是帶兵多年,自己有分寸,戰場形勢波譎雲詭,有些時候也是不奈何……」
「我只是不懂,為什麼有的人就敢果斷出擊,有的人包袱就那麼重。」
鄭來儀的語氣有些冷。成王敗寇,有時候就只差那麼毫釐之分。
李硯卿心念一動,意識到她在說的果斷出擊的人指的是誰。
「我還沒問你,今日怎麼會和那叔山家二郎一起過來,你認識他?」
鄭來儀暗自嘆氣,事已至此,大概所有人都知道叔山梧的來歷了。
「是,上回在鶴臯山遇到過——爹爹怎麼還不上車?」
她掀開車簾,只見叔山尋將鄭遠持拉到了一邊,二人面色嚴肅,正在說些什麼。倘若平常,她必要出聲催了。此刻只是放下車簾,氣悶地坐回去。
「白天陪舅舅喝了些酒,方才席上又喝多了,這會頭好暈啊……」
李硯卿看出女兒不欲多說,便拉過人來,讓她的頭枕在自己膝上,輕緩地撫過她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