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比起太子的賀禮,這又算得了什麼?」
「東宮?太子的賀禮不是前兩日就已經送過了麼?」
「太子向陛下要了恩旨, 賜新郎官入宮議事留宿東宮之權。」
「真的假的?竟有如此份量?!」
「自然,平野王這會還在書房陪著前來送賞的太子詹事說話呢。」
「要我說, 一個禮部鴻臚寺的職官,有什麼緊急公務值得留宿東宮, 我看太子這恩旨啊, 別有深意……」
女子的聲音陡然低了下去, 隔了半晌,響起了男人的謔笑, 半帶曖昧的語氣:「你這個小機靈鬼!」
假山旁曲折的遊廊中,低垂的藤蔓在風中微動,一道人影迅速消失在遊廊盡頭。等到離那對說閒話的男女足夠遠了,鄭來儀才稍稍停下腳步。
今日的平野王府,往來的賓客、流水價的禮品、主客間逢迎的氣氛比起一年前的燒尾宴已是不可同日而語,曾經低調恭順的平野郡王,如今舉手之間已有一方藩王的氣勢,而圍繞著主人一家的種種流言更是甚囂塵上。
鄭來儀對這些流言不感興趣。
前廳熙攘的人聲越來越近,她下意識加快腳步,埋頭朝月門外走,卻一頭撞上個人影。她一驚抬頭,正是一身盛裝的容絮。
「四姑娘?你怎麼在這兒?」容絮纖長的眉毛高高挑了起來。
「容夫人,我出來透口氣。」鄭來儀斂眸。
「今日事情太多,這會剛得了些空閒,還想著找姑娘說說話,正巧就遇上了……」
容絮拉住鄭來儀的手,眉眼間半帶得意,又半是惋惜:「——方才我家老爺還和國公爺在說,數月不見,姑娘似是瘦了呢。聽說你剛從隴右回來,也不知那邊氣候可還適應?」
「多謝夫人關心,沒什麼不適應的。」鄭來儀不動聲色將手撤了回來。
容絮嘆氣:「金尊玉貴的身子,跑去那麼貧瘠的地方,真是受苦了喲!從前跟著王爺在邊關時,我可是嘗過那樣的滋味……」
她幽幽地念著,臉上的笑意淡了些,似乎憶起一些過往。那張妝容精緻的臉上,近看還是會有細微的紋路,雖然依舊笑著,卻如同一張假面,讓人隱隱不適。
前世嫁入叔山氏,叔山梧沒有給妻子多少侍奉公婆的機會。鄭來儀想起自己上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觀察容絮,也是在他們的婚儀上。
那時她向容絮奉茶時沒能改過口,下意識稱呼了她一句「姨娘」。
面對新婦這樣的口誤,容絮依舊保持著寬和的長輩姿態,那時鄭來儀沒有察覺她笑得發僵的嘴角,與眼前如出一轍。
鄭來儀垂眼:「我該回去了,父親找不到我該著急了。」
容絮點頭,恢復了完美無瑕的寬和笑意:「起了霧,園子裡路滑,叫人送你——順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