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時晏和只能承認。
打他們落地首都星開始,自己的私心就沒停過折騰。
他確實有點想借著酒意,麻痹自己小腦的控制能力,好把清醒時說不出來的話在合適的氛圍下倒出來、通通坦白。
然而,聞釗照例拒絕了酒水。
以前時晏和以為他是因為軍紀嚴明才不喝酒,現在才知道他平日裡也是滴酒不沾的。
有勁兒使錯了地方,做了無用功的焦躁感包圍了時晏和。
在侍酒師離開後,聞釗實在是忍不住了,小聲說:「來一道開胃冷盤就換一款酒的嗎?大白天的,主菜還沒上呢,酒先喝了三四種……這餐廳怎麼說也太用力過猛了吧!」
時晏和沒有說話,只是喝了口香檳,壓下心裡的異樣。
很可惜,並不管用。
重逢以來始終盤旋在內心的疑問,在此刻翻湧到了無論如何也無法忽視的程度。連畢雲驍都知道聞釗的腿是怎麼沒的,他卻一無所知。被打斷過幾次之後,再度開口詢問的勇氣都被打散了。
不要三言兩語待過的模糊敘事,他真的很想清楚地知道,分別的這些日子裡,聞釗到底經歷了什麼。
「威廉。」
「聞釗。」
他們同時開口。
「你先說。」
又是異口同聲。
「那我先說。」
還是兩個人的聲音疊在一塊兒。
「還是你先說。」
沒完沒了了。
好傢夥,這回連長達三十秒的沉默都是同步的。
這到底算是有默契還是沒默契呢?
「我先說吧!」聞釗舉手,「我講話直,效率高。我想好了。」
時晏和懶得反駁他,自己也確實沒想好,「講。」
只見聞釗抬起手擋在唇邊,煞有其事地「咳咳」兩聲,坐直了身子。
「那個什麼。」他認真地看著時晏和的眼睛,「威廉先生。我可以向您借錢嗎?會寫借條的那種。」
萬分真誠的目光和過於離譜的話語混搭,時晏和都不知道他是在開玩笑還是來真的。
聞釗的手指搓搓手中攥著的刀叉,「就是處理星盜的那個老戰友。我借了人家收藏的機甲,搞成這個樣子實在是不好意思直接還,怎麼也得給人家修好吧。中央星系原廠修復的價格不便宜。」
他訕笑道:「你也知道愛麗絲星球的經濟狀況,我這個工資水平,存款實在是捉襟見肘,還得補償人家的損失……這不想著越早還給人家越好麼,想找你幫幫忙,拆個東牆補西牆。」
以二人目前的關係,似乎還不到可以談論「借錢」的程度。
但是,時晏和非常需要聞釗現在欠自己一點「人情」,因為他有旁的東西想要打聽。
「可以啊。」時晏和不能讓人看出他得逞的笑意,努力板著臉,「我需要別的東西作為抵押。比如,你腿傷和退役的真相。不是三言兩語能混過去的那種。」
令人意外的是,聞釗答應得十分爽快。
「就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你想知道我隨時都能告訴你。」他生怕時晏和反悔似的投送電子文書,「你可答應我了,不能反悔!」
時晏和接收了,沒有點開文件簽署,「借不借,取決於你的回答是否真誠。」
「真誠!怎麼不真誠了。」聞釗的眼睛閃著狡黠的光,他走到時晏和身邊,悄悄耳語,「等會兒咱們換個人少的地方說,行不行?正好附近有個互動飛禽館,還在營業呢。」
時晏和偏過頭,躲開耳根的麻癢,「我很難不懷疑你是在轉移話題。」
「那你可錯怪我了。好不容易出來約會,總不能大白天光吃一頓沒意思的飯就開始聊沒意思的話題吧!不得出去玩點有意思的項目?」聞釗似乎是在點出時晏和的不解風情。
他撫在椅背上的手輕輕搭在時晏和的肩頭,輕聲說:「談及過往是屬於夜晚的。白天,不應該出去感受快樂嗎?」
時晏和不願被點破,梗著脖子說:「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誤會什麼了?」聞釗歪頭,故作無辜的表情,「難道你今天的時間不是留給咱們兩個的嗎?」
時晏和是想要否認的,只是腹稿里反駁的話語是不是欲蓋彌彰,他心裡清楚。
一直以來他不夠坦率的行為搞出了多少隔閡與誤解,時晏和不想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