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命一般,像是靈根一樣,鐫刻在骨子最深處,幾乎不能改變。
蕭極小的時候曾養過貓,不過很快,便只剩下屍體。
他曾嘗試與其他人做朋友,不過大多數人並不聰明,許多人結交後也沒有什麼用處。
母親告訴他,要成為世間巔峰之人,普通的情念都是要拋棄的,是累贅。
或許正是這樣的緣故,母親身邊總是有無窮無盡的男人,但是他們也會不斷地死去。
但母親不會有任何表情的流露。
蕭極學得很快。
沒有什麼意外的,因為他做什麼都是天才。
他在山頂俯視著茫茫蒼生,好像都平平無奇沒有什麼意思。
就連凡人的生死也不過是供人取樂的東西,甚至沒有什麼意思。
直到他注意到了陰溝里的那一隻老鼠,想要從深不見底的骯髒地帶往上爬。
殺不死,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如今老鼠正遞了一杯酒給他。
她笑著,「老鼠怎麼了?我現在已經不是老鼠了,界主。」
「我現在不是界主的金絲雀嗎?」
程今越朝他舉杯,樓閣之外是萬家團圓時,萬千孔明燈飄在空中,盈盈燈火在夜空之中燃起,暖色的光照在程今越身上,她看了一眼樓閣外的燈光,眼眸之中有火閃爍。
「界主,新年快樂,這一杯我敬你。」
很陌生,很奇怪,很新奇。
仿佛這一個節日不應該屬於蕭極。
他也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度過過新年。
他從來不覺得無定界是「家」,也並不覺得蕭氏的人是家人。
天地渺渺,獨他一人。
但今年,蕭極卻破天荒地決定過年了。
當他把這個消息告訴跟著他很多年的長老白落時,對方眼眸中的震驚一閃而過,但是蕭極捕捉到了。
蕭極有了軟肋。
他自己也清楚。
其實不該這樣的。
為什麼他會變成這樣呢?
蕭極卻端著這一杯酒,遲遲沒有動作。
他低頭看著酒杯,酒中有他的倒影。
程今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動作。
蕭極知道了什麼?
她心不斷跳著。
「程今越,你新年有什麼願望嗎?」
他突然問。
這一句話把程今越問懵了。
不知為何,她腦海里竟然第一個浮現出來的人是懷鈺。
懷鈺也曾問過她這個問題。
他曾像一隻小狗一樣,偎依在她的懷中,拉著她的手,說:「小越,如果新年有你陪我過就好了,喜歡你的人那麼多,可我卻真的只有小越,如果小越不在的話,我會好難過。」
「殺了那隻魔種。」
她毫不猶豫。
可是她腦海里的話還沒有消失,那句話繼續說著。
「小越,我在看著孔明燈,你在看嗎?」
「我一個人坐在山頂,風好冷,我好想你啊。」
「你也想我的吧?」
程今越瞬間後背發涼,腦海里的話語不是她的記憶,而是清清楚楚的話,是懷鈺的聲音,是久別重逢的聲音。
輕輕地,溫柔地,程今越甚至能回憶起懷鈺柔軟的頭髮,小狗一樣的眼睛。
可蕭極的話沒有停息,他黑眸之中少有地沾染了暖色的光,眸中全是程今越,帶上幾分溫柔。
「我的願望是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程今越,以後我們每年都一起過年吧。」
兩段話同時在程今越耳邊響起。
她頓時失了神,片刻的恍惚被蕭極收入眼底。
「想到什麼了?」
他問。
程今越搖搖頭,又喝了一杯酒,「沒什麼,只是覺得界主頭一次說這樣的話。」
「界主明明還沒喝酒,卻跟醉了一樣。」
蕭極失笑,月色與暖色都落在他出眾的臉上。
握住酒杯,看了又看,指節分明的手指微微用力,甚至能夠泛白。
程今越看著遲遲沒有喝下去的酒杯,心懸在半空之中。
隨著蕭極的動作不斷顫動著。
「你的願望真的只是魔種去死嗎?」
他突然問。
一句話問得程今越整個人失色。
沒有等蕭極說完,他終於舉起酒杯,就要將它一飲而盡。
但程今越突然站起身,一把將酒杯奪過,摔在了地上。
清脆的瓷器碎裂聲刺耳,打破夜晚融融的平靜。
蕭極鮮有地愣住,他看著程今越。
程今越的臉上卻沒有表情,「換一杯喝。」
「你的願望難道不是我去死嗎?」
蕭極的眼睛看著程今越,微微笑起來,黑眸像是能夠攫取人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