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以前幹過太多活,在別的故事軌道碰到過,是很有可能的。
電光火石之間,謝逢杉拽著他的手陡然一僵。
……不對。
萬清文,不是任何其他軌道上的人。
他是排行榜上出現過的名字。
但不是這裡。
是她真實的生活。久遠到已經像一縷即將消失的輕煙,屬於謝逢杉的生活里。在她的十六七歲時,偶爾會聽到的名字。
這名字時常掛在一中的年級排行榜上。萬清文是高三非常有名的存在。那道帶著眼鏡的清瘦身影,模模糊糊地從記憶深處冒出了頭。
他時常跟人們擦肩而過,彬彬有禮,話很少。
他有一個很有名的父親,是隔壁城市高校的教授,被一中邀請到高中里演講過。
謝逢杉的中學階段,那時主要用來跟謝瑜大戰三百回合,因為謝瑜不想讓她報自己喜歡的方向,更想讓她選其他安分一點的專業。
所以學霸也好,學神也罷,一中所有的八卦,在她這兒都無法留下什麼深刻印象,都只有零星的記憶。
「萬清文……萬清文?」
謝逢杉難得如遭雷擊,往回拽他的力道也大了許多,聲音失去了往時的冷靜平衡:「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這不對。
太不對了。
比任何詭異的現象都更讓她渾身發涼。
她只是個有點倒霉的小卡拉米,被擠壓在變形的故事軌道中,不管多難搞多可怕的角色她都無所謂。說難聽點,不管這個校園扭曲成什麼樣子,被反叛者怎麼搓圓揉扁,責任不在她這兒,該頭痛的是游真,他跟系統世界的關係是切不斷的。
可她沒關係。
謝逢杉真正用盡所有努力的事,是在頭腦深處,保住屬於自己真實記憶的那一部分。
那是她真實的人間。她將那塊記憶與時間急凍,緊緊地抓在手裡,即使費力,可非常有必要。
那是件……極其艱難,極其私人的事。
現實生活和系統世界有著一層堅不可摧的屏障。這個龐大世界即使有什麼故障,也絕不該出現她生活里曾經出現過的人。
這代表著,她會在這裡……
沒有偶然,更沒有隨機。
謝逢杉像被扔在黑暗的深海中,在無數漂浮上來的意識中試圖抓住浮木。
也許一切只是她的幻想——
對。幻想。
謝逢杉驟然清醒了一點。
如果這層的學校扭曲的是精神影響……也許是她對萬清文這張臉的記憶有誤。
謝逢杉抬手給自己狠甩了一個巴掌。
就這麼點空隙,也讓萬清文逮住了,他面目猙獰地向古老師衝去,狠狠揪過對方的領子,拽得人都離地——
「你冷靜點!」
謝逢杉苦口婆心,試圖把萬清文和古老師分開,後者明顯更奇怪,像是被系統操縱似得,出問題的可能性明顯更大。
謝逢杉隨意瞥了眼,全身的血液叫囂著凍住。
定睛一看,這哪裡是古老師。
分明是張大氣又溫柔的面孔。
……
謝瑜。
「謝逢杉,好久不見呀。」
她微微勾唇,面上掛著一如往常的笑意,音色熟悉得讓人心悸。
「你怎麼能出現在這裡?你不可以……出現在這裡!」
萬清文理智失控地嘶吼著,把謝瑜拽到了窗邊,窗簾被微風吹起弧度,輕柔地拂過他們三人。
謝逢杉神色怔愣,捉住萬清文的手用力到泛白。
「放開。」
她輕聲但堅決道。
萬清文力氣還沒她一半大,很快就被迫鬆了手。
緊跟著而來的,就是被打斷的滔天怒火與不耐。很快,他手臂狠狠一揮,打到了背靠著窗沿的謝逢杉。
她失去平衡,丟掉重心,頭朝下栽了下去。
從空中墜落時,謝逢杉甚至有一絲鬆了口氣的感覺。
她當然知道是假的。
知道幻覺和夢境一樣,不能放任自己沉迷。
可是,就算那一秒這樣做了,又怎麼樣呢?
她很久沒有見到想見的人。
又一直很想家。
……
引力是沉重的,承接住她的大地是堅實的。
謝逢杉眯起眼,看到今日的太陽發白,光像明亮的水波紋。
還有——
還有一道礙眼的人影。
他似乎蹲了下來。
輕推了推她肩膀。
——謝逢杉。
是在叫她的名字嗎?
好像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