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門下車,快步向她走了過來。
她停住步子,看著他一步步靠近。還是一身黑衣,頭髮被風吹起,讓冷硬的人,有了柔軟的弧度。他身高腿長,幾步就邁到了她跟前,像是暗夜裡,專為她而開的花。
江遙晃了晃手機,告訴他:「我只能出來20分鐘。」
又問:「你怎麼來了?」
不是說要一星期才回嗎。
程緒「嗯」了一聲,為她打開車門,江遙低頭看了看自己髒兮兮的衣服,身上還粘著血漿,踟躇著:「別弄髒你的車。」
「沒事。」他側身來護她上車。既然他都不介意,江遙也不再推卻。等會兒還有幾個小時的戲,她確實需要緩緩。
時隔兩天,兩人又並排坐在了這輛車的後排,氣氛卻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江遙覷了眼走開的司機,是個生臉。
程緒解釋:「楊越還有工作在處理。」
「阿嚏!」楊越突然打了個噴嚏,心說難道是要感冒了?管不了那麼多,他揉了揉鼻子,埋頭繼續手頭的工作,過兩天有個年度合作要談,還有些最後的細節需要梳理確認。雖然老闆臨時跑路,但為了翻倍的年終獎,多跑幾次也未嘗不可。
江遙點點頭,沒細問他們的工作內容,作為同行兩人倒是可以聊聊,雖然他的工作高度已經是她目前難以企及的程度。資本市場的糾葛,她卻不想過多關注。
她問:「那你還得過去?」
他點了點頭:「晚點就走。」
昨天下午剛落地,今天下午又出現在宛城片場,晚上還得搭深夜航班離開。他沒多說,仿佛並沒有什麼。這種事,她只有年輕的時候才幹得出來。
他捧了個小蛋糕遞到她眼前:「餓了嗎?先墊墊。」
包裝很眼熟,是宛城一家有名的甜品屋,每天都大排長龍,還有人特意跨城來打卡。
江遙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小零食,心裡天人交戰,最後還是理智險勝,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說:「我吃不了那麼多。」拖長著聲音,倒有那麼點戀戀不捨的意味。
「沒事,能吃多少吃多少。」他伸出的手沒有收回的意思,可口的蛋糕在她的眼前打轉。
確實是餓了,也饞,江遙伸手接過:「謝謝。」
以前來宛城工作,她都會帶上一份這家的主推款。奈何這次距離太遠,還沒有吃上。她本來打算留來給自己當殺青禮物。
程緒當然不知道這些,他安靜地倚在一旁,側著身子看向她,她的衣擺一角落在他身上。距離很近,他身上的氣息和蛋糕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她笑著咬下一口。嗯,都是她喜歡的味道。
到底是晚上,她吃了一半就放下了,程緒接過盤子,抽了張紙巾給她。
他手上端著半塊沒吃完的蛋糕,也不說話,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看不出什麼神色,整個人冷冰冰的,和香甜鬆軟的蛋糕一點都不搭,莫名有些好笑。
跨越半個地球跑過來,就這麼默默坐在這裡看她吃東西。江遙有些無奈,平常看他這樣,一般人也不敢接近吧,不知道的還以為得罪了他。可明明,是他找來的啊。
看了眼時間,還剩七分鐘,她想說自己得回去了,說出來卻變成了:「你沒什麼跟我說的嗎?」
程緒看著她的動作,看著她張口,知道她馬上要走。
話出口的瞬間,江遙只恨不能立馬撤回,這欲蓋彌彰的勁兒,想遮都遮不住。
她乾脆放棄遮掩什麼,就這麼直勾勾望著他,等他回答。
連續幾個大夜,她的眼裡有著細細的血絲,眼底的疲憊被粉底遮蓋住。
江遙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在自己的臉上打轉,欲言又止的樣子,生怕他說出什麼了不得的話。
他的手拂上她的頭髮,手指順著髮絲往下,她心裡一緊。
腦海里想法一個個飛過,現實她卻完全忘了動作,他的手指還在下滑,還好,昨晚她剛洗了頭髮,應該不會有太大味道。
程緒替她理好貼在臉側的髮絲,淡聲交代道:「收工回去早點休息。」
江遙心裡正暗暗蓄力,隨著他的話音落地,像是暗自準備迎接致命一擊的拳手,對手的拳頭卻揮向了空氣,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她怔了怔:「就這樣?」
程緒唇角微彎:「嗯。」
時間還剩五分鐘,江遙收拾好心情,伸手推門。
「在一起吧,江遙。」清冽的嗓音突然響起,像是被化開的湖面,冰層下,湖水已經不知何時偷染上春天的氣息。
江遙回頭望來,猝不及防撞進一雙漆黑的眼裡。
他凝著她,聲調輕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