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的雨已經停了。
簡單洗漱過後,聽丫鬟們說,世子還未用午飯,溫稚京原本打算傳膳的手又放了下來,回屋換了件雪色對襟旋襖,搭著淺紫色寶相花紋的褶裙。
臨近出門之時,又緊張的抓著紫珍問:「我臉上的妝容可有不妥?與我這身衣裳可還相稱?」
這還是明哥哥回來,她第一次與他出門。
許久未見之人,再見時,總是格外隆重些。
除此之外,其實她也還有私心,雖然她不承認那道和離的聖旨,但聖意難違,她與李殷,是切切實實的和離了。
她掙扎過,甚至毫不猶豫奔赴寧州,只為和李殷在一起。
但是李殷,自聖旨下了之後,卻從頭到尾沒再露過面,好像就此在她的世界消失得乾乾淨淨。
說不惱是假的。
她鬱結多日,也想趁此機會好好放鬆一下。
紫珍忍著笑,煞有其事的上下打量一遍後。
她本就生得明艷,膚白如雪,盤在腦後的髮髻沉甸甸的一把,在日光照耀下烏黑亮麗,圓圓的杏眸亮如星辰,又似小鹿般漆黑澄清,隨著鴉羽般的長睫忽閃忽閃,似羽毛般在人的心上輕輕一撓。
心志不堅之人,怕是一眼便要淪陷了。
紫珍鄭重道:「公主,您這身打扮,簡直風華絕代仙姿玉貌溫婉動人……」
她還要說上幾句,溫稚京一把捂住她要叨叨個不停的嘴,嗔她一眼:「就知道打趣我。」
收拾好後,溫稚京便朝司徒明的屋子走去,穿過遊廊,隔著院中光禿禿的梅樹便看到他正在窗下獨自下棋。
司徒明的耳朵極為敏銳,聽到腳步聲後,便朝這邊抬頭看來。
溫稚京對上他的目光,忙揮了揮手,朝他小跑過去。
到了門口,司徒明已經起身走來,伸手扶住她,目光嗔怪:「傷還沒好,就這般鬧騰。」
溫稚京咧嘴一笑:「明哥哥,天放晴了,我們出去逛逛吧,正好我也沒吃早飯。」
司徒明輕笑,輕柔替她拂開黏在額頭的碎發。
「好,依你。」
兩人一拍即合,當即決定去望江樓吃飯。
片刻後,兩人在公主府門口一前一後上了馬車,珈洛公主與司徒郎君一同出門的消息不脛而走。
於是一路上,溫稚京都仿佛感受到無數道打量的目光透過馬車朝他們看來,挑起帘子,隨即便對上一雙雙好奇的眸子。
溫稚京無語的放下手。
馬車行至鬧市,此景更甚,甚至隱隱還有議論之聲傳來,不過是些憑空捏造的猜測,大多沒有惡意,溫稚京倒也不在意。
司徒明看了她一眼,卻沒說什麼,他掀起帘子一角,目光忽然落在前面那個白霧瀰漫的餛飩小攤上,隨著鍋蓋掀開,白霧直衝而上,隨即香氣四溢。
溫稚京顯然也聞到了,肚子發出一聲抗議的咕嚕聲,她有些窘迫的捂著肚子。
司徒明忍著笑,道:「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這些,不如我們下去嘗嘗?」
話音剛落,溫稚京忽然覺得此情此景,竟莫名有些熟悉。
只是那時起得早,街道上還沒有那麼多人,習慣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她,為了吃早市上的一碗餛飩,簡直要了她的老命。
那人也不似這般溫柔。
連吃一碗餛飩,都要求著他,冷冽的眸子懶倦抬起,仿佛施捨一般,從喉嚨間擠出一個『嗯』字。
當真是惡劣至極。
怪事,她怎麼又想起他來了?
溫稚京懊惱的敲了敲眉心,說好的出來散心,淨想些不相干之人!
司徒明見她自殘似的敲自己的腦門,忙抬手制止:「不吃便罷了,莫要傷了自己。」
溫稚京回過神,飽含歉意地看他一眼:「抱歉明哥哥。」
「無事。」
司徒明放下帘子,不再看向外面。
而兩人不知的是,在他們出了門之後,便有幾分喬裝打扮成普通百姓的暗探緊緊盯著他們。
此刻正躲在巷子口,手拿著小冊子,奮筆疾書,將兩人言行全都記錄下來。
——兩人同乘一輛馬車,十指交握,舉止親昵。
……
馬車沒多久便到瞭望江樓,司徒明小心扶著溫稚京下了馬車,便被望江樓的掌柜迎了上去,進了溫稚京常坐的那間雅間。
夥計呈著刻了菜名的木牌子來,溫稚京看了眼,不知為何明明腹中空虛,此刻竟沒什麼胃口,於是將菜單遞給司徒明:「明哥哥來選吧。」
司徒明笑了笑,接過來仔細看了一圈,便點了幾個菜。
夥計下去後,司徒明見她心事重重的,忍不住問:「身子不舒服麼?」
溫稚京思緒回籠,怔了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