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擺明了要一意孤行,不肯協商了。
溫稚京拍了拍婁清澤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抬眸看向楚殷,杏眸清澈乾淨,不見一絲怯懦,因怒意而刻意沉下的嗓音依舊悅耳動聽,宛若山澗清泉。
溫稚京不緊不慢道:「燕國才立不足半年,歷經戰亂,正是百廢待興之際,朝廷亦有意鼓勵農商以恢復經濟,穩住局勢,而少東家此舉,無疑是與朝廷背道而馳,我想,少東家的初心應也不是這樣。」
一字一句,無一不在控訴他肆意妄為,像一隻不服輸的小狐狸,張牙舞爪的。只是如今小狐狸長大了,雖齜著牙,卻也沉穩了不少。
楚殷眸中笑意漸深,笑意之下,還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
他柔聲道:「我沒說不答應你。」
溫稚京:「?」
婁清澤終於忍不住了,沉聲喚他:「少東家,我們此次前來,是誠心想與您商談果子行的事,若您……」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更沉了幾分,「若您此刻無心談論此事,我等改日再來拜訪。」
說罷,拉著溫稚京起身。
身後,青年不緊不慢的聲音響起。
「提價三成。」
婁清澤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回頭:「什麼……」
連溫稚京也懷疑自己聽錯了,直到楚殷再次開口,她才確信自己沒有聽錯。
只聽青年慢悠悠道:「沉溧關管轄之下所有州縣的果子行恢復原價,此外,興水鎮提價三成,你們的果子,我全要了。」
他眉眼含笑,「婁郎君以為如何?」
婁清澤聽明白了,冷笑道:「少東家好爽快,說降價便降價,想提價便提價,視立券如無物,我怎知你不會再次食言?」
面對婁清澤的冷嘲熱諷,楚殷並未放在心上,他忽然低頭,從腰間扯下隨身佩戴的一枚玉佩。
迎上婁清澤詫異的目光,伸手遞過去。
「拿著它,若我再食言,你可憑此上告盛京。」
他說得極為認真,神色也不見一絲輕浮,婁清澤猶豫再三,終是伸手去接那枚玉佩。
楚殷卻忽然收回手。
婁清澤:「?」
還未等婁清澤再次開口,他又懶洋洋道:「只是,我信不過你,還是給溫娘子拿著比較好。」
婁清澤深吸一口氣,拳頭都緊了。
這廝果然不懷好意!
溫稚京低頭看著那枚玉佩,卻並沒有接過,而是平靜地抬眸看向楚殷:「你的條件是什麼?」
天底下掉餡餅的事兒哪來那麼多,想要得到什麼,便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這一點,溫稚京深有體會。
楚殷眸色溫柔:「正如你們所說,我一時興起,別無所求。」
溫稚京依舊半信半疑,站在原地沒有動。
楚殷忽而起身,將玉佩塞到她手裡。
他凝著她的雙眸,神色鄭重地道:「我知道曾經的所作所為讓你對我有些顧慮,如今聽了你們的話,我也是誠心想要改過,還望溫娘子能給我一個機會。」
這一番話說得古怪,卻又好像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溫稚京壓下心頭的怪異,垂眸避開他炙熱的視線,看向手心裡的玉佩,只覺得像一塊燙手的山芋。
尤其是上面還殘留著絲絲縷縷意味不明的溫度,燙得她指尖微顫……
她若無其事地將玉佩收進荷包里,正色道:「既如此,還望少東家信守承諾,另外,我們也不需要您刻意提價,如今局勢不穩,我們只希望果子行恢復原來的價格,讓附近的果農們都能有口飯吃。」
知道她生性倔強,決定好的事,無論如何也不肯改變。
楚殷沒再強求,只點頭道:「一會兒我會派人重新擬定一份契約送去婁家酒樓,我們在那重新簽一份契約。」
婁清澤頷首,拉著溫稚京離開。
楚殷盯著兩隻交握的手,黑眸微眯。
他走過去,佯裝不經意的擠到兩人之間,愣是將兩人牽在一起的手擠開。
楚殷無視旁邊婁清澤那雙幾乎要吃人的眼睛,殷勤地湊到溫稚京身邊,笑得如沐春風:「聽說二位住在樹平村,樹平村離這裡少說也要一個多時辰的路程,路上奔波無聊,不如我送二位……」
「不必!」
身後的婁清澤面無表情打斷他。
他面色不善地盯著楚殷,一字一句道,「有我在,稚京不會無聊。」
像是宣示主權一般,兩人目光對視的瞬間,火藥味十足。
楚殷笑容再也掛不住,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都叫上名字了。
還叫得這麼親熱!
他怎麼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