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陸付了診金後,便領著大夫下去。
一直到了後半夜,榻上傳來一道細微的輕咳聲。
溫稚京被這聲音吸引,忙湊上前去。
「你醒了?」
楚殷還未看清此刻身處何地,便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神色微頓,茫然側目看去。
視線逐漸凝聚,他看到一張滿是擔憂的小臉。
一時間,心中思緒萬千,皆堵在喉嚨里,咽不下,也說不出。
想著他沒多時便醒來,溫稚京讓廚房一直備著熱粥,此刻楚殷一醒,她連忙讓曹陸將米粥送上來。
溫稚京將楚殷小心扶起來,端著肉粥坐回榻上,耐心吹涼,又一勺一勺餵進他的嘴裡。
在此期間,楚殷安靜得不像話,乖乖喝著粥,一雙點漆黑眸只靜靜地跟著她。
她走一步,他便跟著望過來,目光如有實質般落在她身上。
餵完了粥,曹陸送來煎好的藥。
她又餵他喝完了藥。
青年始終默不作聲凝著她的眼。
溫稚京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終於忍不住對上那道炙熱的視線,沒好氣地問:「看什麼?」
聽到她似有不悅的質問,青年長睫微顫,頃刻間便垂下眼眸,抿著唇,輕輕搖了搖頭。
只是待她起身將藥碗拿出去,青年復而抬眸,目光再次追隨。
第120章
溫稚京有點懷疑,楚殷不僅身子傷得重,還傷了腦子。
否則他怎麼整日只知道盯著她看,問也不說一句話?
不過他不說,溫稚京也能猜到幾分。
那日馬車裡的話還記憶猶新。
青年用盡全力攥住她的裙角,無力靠在她的肩上,低聲訴說著此生所願——
他說。
願她得嫁良人。
他不好,不要哭。
溫稚京卻怎麼也止不住眼淚。
聽曹陸說,那日他們原本打算回京的,只是楚殷聽說她與婁清澤去了婁家祖宅,一時氣鬱,便跟了過來。
沒曾想遇上了追殺他的江湖六魔。
若是那日他沒跟過來,此刻怕是早已抵達盛京了。
偏偏命運弄人。
偏叫他們此生糾纏不休。
……
一連兩日,兩人交談的次數屈指可數,楚殷又變回從前那個悶葫蘆,不願說話,溫稚京也很識趣,默契地沒再問他什麼。
兩人分房而睡。
翌日清晨,溫稚京照例端著水盆推門而入,見楚殷竟然下床了,連忙走過來。
「傷還沒好,你起來作甚?」
青年避開她的目光,手指不知所措地絞著衣袍,低聲說:「已經好了。」
昨夜才換的藥,楚殷不願意讓她碰,藥是曹陸幫忙換的。
聽曹陸說,他的傷已經開始開始結痂了,只是傷口過深,想要完全癒合,還需一些時日,此刻正應該好好修養才是。
溫稚京臉色不悅,將他按住:「好什麼好?」
楚殷被她按住,果真不動了。
他抬起眼眸,微微仰著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又來了。
日日如此。
他到底在看什麼?
知道也問不出個什麼來,溫稚京索性放棄追問,轉身拿起旁邊的巾子,在水中揉搓片刻後擰乾,展開。
溫熱的水氣撲面而來,青年身形微僵,欲接過巾子,餘光瞧見溫稚京的臉色,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動了動,終是沒再繼續。
用過早飯後,楚殷看著眼前忙碌的身影,憋了好幾日,終於忍不住問出口:「你不回去,不怕他擔心麼?」
他指的是婁清澤。
憋了這幾日,第一句話竟是問旁人。
溫稚京敏銳察覺他話裡有話,也不點破他,她將要換的藥拿來,在桌案上攤開,卻並不打算搭理他。
只許他當幾日的悶葫蘆,如今想問什麼便問什麼?
溫稚京有意晾一晾他,只幽幽瞥了他一眼,轉身出門去喚曹陸來上藥。
房門闔上又打開。
吱呀聲響起的瞬間,青年立即抬眼看去,不過須臾,黑眸便被失落盈滿。
他盤腿而坐,垂下眼眸,連曹陸何時走到跟前也不知。
一無所知的曹陸笑著上前替楚殷上藥,纏上紗布,最後攏好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