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淵瞧了眼慣孩子的賀母,輕輕地搖了搖頭,說:「娘,前日大寶為啥挨打,您心裡沒點數?」
賀母想起前天傍晚那陣仗,還沒到家呢,就聽見大寶哭得那個慘喲,心裡就來火,把碗勺往石桌上重重一放,氣呼呼說:「我當時要是在家,能讓他動手打我大孫子?我說阿淵,你也是,咋不知道攔著點兒,這可是你親骨肉啊。」
賀淵扭頭瞅了瞅正坐在石階上,吃糖人的澤大寶。這孩子才兩歲半,可比一般的娃長得壯實,胖嘟嘟的小身板,小手緊緊攥著糖人棍,兩條小腿岔開,穩穩地踏在石階上,小嘴一圈都是糖漬,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吃得正香。
賀淵和聲細語地說:「娘,您就是太寵著孩子了。咱得教孩子分個是非對錯,可不能啥都由著他。」
「你這說的是啥話?大寶不就正是淘氣的時候嘛,再說了,這能值幾個錢?」賀母白了他一眼,接著嘮叨,「清哥兒也真是的,帶了沒幾月就把兩娃扔給我,我費了多大勁兒才把孩子拉扯到這大。他倒好,為了幾盆花,還打我孫子,虧大寶還成天想著跟他親近。」
熙小寶把手裡的糖人棍一放,怯生生地抬起頭,小嘴抖了抖,伸出小手拉了拉奶奶的衣角,聲音又軟又糯:「奶奶,爹爹,不吵吵啦。」
說完,還瞅了瞅正在吃糖的哥哥,一本正經地說:「小寶喜歡花花,哥哥打花花,小寶就不跟哥哥碗哦。」
澤大寶正吃得歡實的動作一下子停住了,大眼睛裡滿是納悶,好像不相信弟弟會這麼說。
那沾滿糖漬的小嘴張著,愣了好一會兒,才扯著嗓子哭:「小寶,哇~不要……啊不要,窩……不要。」
沒孩子那陣兒,賀淵尋思著,等孩子生下來,自已肯定能當個嚴父,打小就把孩子管得服服帖帖,滿心盼著孩子將來有出息,好帶著一家人過上好日子。可誰知道呢,真等當上爹了,才發現壓根不是那回事兒。
興許是上輩子當孤兒,啥苦都吃過了,輪到自己孩子,就見不得孩子受一星半點兒委屈。以前吧,考上秀才他就覺著夠了,現在不一樣了,咋也得再往上奔奔,好給孩子掙個好前程,出去說我爹是舉人,不得有面兒啊。
瞅著大寶那可憐兮兮的小樣兒,賀淵心軟了。他走過去,抱起胖嘟嘟的大寶,拿手抹掉他嘴角的糖渣子:「花兒多漂亮吶,小寶也稀罕花兒,咱以後不禍禍花了,小寶保准還跟你一塊兒玩。」
賀母瞅見了,眉頭就皺起來,不大樂意地看了賀淵一眼,埋怨道:「瞅瞅你,一回來就把孩子弄哭了,孩子玩得好好的呢。」
「娘,您還不知道清哥那脾氣?您要是想看孫子挨打,那我也沒轍。」賀淵也有點無奈。
賀母臉一下子就拉下來了,嘴裡嘟囔著:「我這兒夫郎啊,脾氣越來越大,現在是半句不好聽的都聽不得。這才幾年吶,家裡倒成他說了算啦。」
「就說去年,我就多說了幾句,清哥兒可倒好,脾氣比我還大,當天晚上就收拾包袱走了,也不管家裡倆小娃娃。」
「花著你的錢,在鎮裡客棧一住就是半月。唉,我這當婆婆的,可真是難吶。大吵一回就離家出走,小吵一次連飯都不做,全家老小都跟著挨餓。」
賀淵抱著孩子,微微皺了皺眉:「娘,您也別老說清哥不好了。要不是您平常對他挑三揀四,他幹啥您都要說幾句,這咋能不吵架嘛?」
「罷了罷了,兒子也不跟你爭了。餵雞的草沒了,我去河邊割一背簍豬草回來餵雞。剛買了房子,手頭緊巴,還指著老母雞下蛋,給你的倆寶貝孫子補身子哩。」
第83章
賀淵身背背簍, 後面跟著條大黃狗。他在河邊割草,那大黃狗就在河邊追著蝴蝶撒歡兒。
賀淵幹這割草的活兒可有好些年了,如今手腳麻溜得很, 動作那叫一個熟練, 沒一會兒就把背簍割得滿滿當當。
賀淵彎下腰, 挎起背簍, 朝著在河邊喝水的大黃狗喊:「土小黃, 咱回咯!」
土小黃一直跟著他們住在鎮上, 不過在鎮上養狗, 確實不太方便。雖說自家人知道土小黃性子溫順,從不咬人,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賀老爹還特意在後院搭了個狗窩,平常日子,土小黃就拴在後院,還能防著有人來偷雞。
但土狗大多都精力充沛, 所以每次賀淵去割草, 或者於清去河邊洗衣物,再者上山挖野菜的時候,都會帶上狗崽,好讓它出去跑跑。
土小黃跑在前頭帶路,賀淵背著沉甸甸的背簍,慢悠悠地跟在後頭。
五月的田埂上,油菜花都結籽了,路邊高高的槐樹上, 一串串白花花的槐花掛著, 雜草叢還長著些叫不出名的小野花。
夕陽的光灑得到處都是,時不時一陣小風吹過。後山的小道上, 傳來熟悉的動靜,土小黃一聽,興奮得不得了,撒腿就往小道上跑。
於清腳步輕快地從小道上走出來,他身姿苗條卻透著股利落勁兒,一身淺青色的衣裳襯出細細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