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冷笑,心道這小婦人倒能鬼扯,又問:「你婆婆是哪個?」
靜臨這下不敢再瞎說,如實道:「正是烏義坊柳家大娘,我叔叔上縣學念書去了,沒奈何只能教奴家拋頭露面。婆母危在旦夕,還請差爺網開一面,放我去吧。請得了郎中,還要從這裡回來,到時差爺自然知曉,奴家所言句句是實。」
「哦,」老金拉長了聲音,意味深長:「原來是柳大郎家的。」
靜臨趕緊順竿子爬,一邊假意拭淚一邊道:「是了!夫君去了,我們一家老小病的病,寡的寡……差爺怎麼稱呼?回頭與我那伯兄祥老爺說了,也好代我們柳家好生謝謝您的恩德。」
她不提柳祥還好,一提柳祥,竟就觸了老金的霉頭。老金可不像戚氏母子欺軟怕硬,他生平最恨的就是柳祥這樣武斷鄉曲、為禍一方的士紳,這賊婦人竟然還敢拿柳祥壓他!老金的火氣蹭一下上了頭,「胡說!」他喝道,「既是請郎中,為何隨身帶著包裹?莫不是卷了婆家財務,大半夜與人私奔?」
靜臨駭得不輕,卻不肯放棄狡辯,「請水陸道場花光了銀子,一時找不到人借,只好拿了些首飾來請郎——」
一個「中」字還沒出口,老金已經劈手奪過她身上的包裹,另一手緊緊鉗住她的膀子了。
「休要羅唣!」老金冷聲呵斥,「有什麼話到衙門裡說!」
這年頭誰不知道,婦人進了衙門豈能得好,公堂上皮肉之苦倒還是其次,在大獄裡走上一遭,獄卒、牢頭見了婦人便如蒼蠅見了肉,便是將來無罪釋放,人也被糟蹋得不是人了。
「差爺!」靜臨腿一軟癱在了地上,眼淚滾滾而下,「想來您也知道,我是被騙到柳家的!您和我父親年齡相仿,想來也是有兒女的人,若我是您的女兒,您也忍心捉了我去見官?衙門一趟,我便活不成了!差爺,上天有好生之德,求您高抬貴手,放我去吧,這包袱里的東西都歸您,奴家絕無半個不字!將來必會給您供個長生牌位,日日祈禱您長命百歲!」
靜臨哭得可憐,說得動人,老金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一時確也動了惻隱之情。只是公幹在身,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若是賊人哭一哭就放了,那大明律豈不成了具文?再說,國朝以儒學治天下,講的是綱紀倫理。婦人淫奔,往小了說是敗壞門庭,往大了說是動搖國本,豈能容她?
老金硬下心腸,「起來!看在你是個婦人的份上,我不與你動粗,若再巧舌狡辯,休怪我手下無情!」
靜臨無計可施,一瞬之間,真有賴在地上撒潑打滾的衝動。也不知為什麼,她偏在這緊要關頭想到了那個人……若是那個人,她一定會反手拉住老金,大喊「非禮了」,反污他一個「強逼良家婦女」。
「非禮了」,這三個字已經頂上了喉頭,靜臨嗓子眼卻發緊,張了張嘴,只發出啞巴似的嘶嘶聲。
段不循喝得醉醺醺,打縣衙里出來,由李捕快和名安一左一右扶著,晃晃悠悠往金滿樓去。曲縣令留他過夜,他堅推不留,非要回金滿樓,說是有相好的還在等他。這話自然是託辭,他只是不想與曲炎深交,免得對方纏上來,到時候給老師惹麻煩。
只是沒想到,這頓應酬還喝出來個意外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