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卸力的瞬間,玫瑰愛心花圈的繩子從他手裡抽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他雙手手心裡留下粗糙的口子。
旁邊人大驚失色:「高組長?!你不要鬆手啊?!」
但所有的聲音在高璟文耳邊已經像是隔了層水霧。
「娜娜——!!!!!」他驚恐地跑過去,驚憤的眼淚像是決了堤的大河。
身後玫瑰花愛心在風中搖搖欲墜,沒了高璟文的拉扯,幾個在底下拉拽的工人仰頭,大罵:「操!撐不住了!」
「我操……你這他媽什麼拉的破活兒!趕緊跑啊——!!」
「跑——!!!」
就在工人螞蚱一樣四處撤離的一瞬,那束巨型玫瑰驟然倒地!
轟——!!
連夜在大雨里搭建起來的鋼筋和水泥並不牢固。在巨大衝力的撞擊下瞬間七零八落地砸下去,像是一塊塊飛濺的核彈。
鋼架支離破碎,於是綁在上面的尼龍扎帶也在空中爆開。架子上的白玫瑰失去了控制,一瞬間爭先恐後地破碎離席。
白玫瑰雨傾盆而至。
潔白的花瓣像是神明的祝福般飄灑下來,而後落在人類的土地上,洇出一團團殷紅。
[李工?!你醒醒!堅持一下,你千萬要堅持!別睡!別睡!]
[你們打電話了嗎?餵?城安部嗎?我報告,我要報告——]
公、主號|沉舟\渡/海\樓
[啊啊啊啊——!!我的腿!我的腿!!我要疼死了——我真的要疼死了!有沒有人來救救我啊?!]
[嗚嗚……嗚……]
陸橋倒在血泊里,無數種混亂的嘈雜洪水一樣卷進他的耳朵。不久前他的腦袋疼得還像是一團漿糊,但此時此刻每一種聲音在他腦海里突然變得無比清晰。
玫瑰花瓣鋪在他身上,花香和腥味混雜成一種複雜的味道。他說不出來那像是什麼。只覺得有無數朵小花,牽連著紅色的藤蔓,緩緩在空中飄起來。
忽然,有個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
他掙扎著抬頭看,大雨里,紅藍兩色的警燈交替駛來,而後齊刷刷地停下。然後車門裡衝下來許多腿,白色的,黑色的……
[分局第二小組已到達事故現場。]
[報告!這裡發現一名重傷患者!請求優先緊急救治!]
[各部門同事注意,現場犯罪嫌疑人非法持槍,注意警戒!]
再然後。
陸橋在沉重的呼吸聲中,瞥見了一雙乾淨的白球鞋。他正一步步向陸橋走過來。
陸橋拼盡全力想要抬頭看清那是誰,但身上的傷實在是太重了,好像有什麼骨頭已經被石頭砸斷,於是他只能望見藍白色的校服長褲。
在大雨里一塵不染。
陸橋動了動手指,想要呼喚他的名字。
下一刻,那人像是讀懂了他的想法一樣,緩緩蹲下身,將他的手,搭在陸橋的手上。
……
「我不明白!為什麼?你不是從小就想當一個演員嗎?只要填了這張志願表,你就能順理成章讀上你想要去的學校!為什麼要放棄??為什麼??」
「陸橋……你冷靜一點。你要明白,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那樣的家庭。」
「我都說了,如果我們以後讀上一所大學,我們可以勤工儉學,我們可以一起負擔起你的學費,我都已經說過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你難道還不信任我嗎,樂樂?」
「不……不是這個意思……」
「一開始我是因為你,才去的戲劇社,也是因為你,我才能我家裡那個撕破臉都要讀藝術。你現在要去念師範,不就是要拋棄我嗎??」
「不……你別這樣……你聽我解釋。你現在在家嗎?我馬上去找你,當面跟你說清楚!」
「你太讓我絕望了!商樂!」
「餵?陸橋?餵?餵?陸橋?」
……
轟——!!
「大雨天的!你他媽怎麼開的車啊?!我……等等……車、車底下……是不是死人了……?」
「打電話……快、快打電話啊!!」
……
[嘟……]
[嘟……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嘟……您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