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梅灣的信沒有郵寄地址。一直到死去都沒有地址。
張東遠一直說自己已經和解了。
但陸橋一走進他破破爛爛的垃圾堆就一目了然。張東遠一直一直在懲罰自己。
陸橋看著冰箱裡的一片綠油油發呆,然後張東遠的胖臉突然從冰箱底下鑽上來,嚇了陸橋一跳。
他後退一步:「你幹嘛?!」
張東遠非常怪異地看著他,再看看冰箱:「你總開著冰箱,費不費電啊?」
陸橋:「你開不開門裡面不都正常製冷?」
張東遠喃喃不滿:「你們年輕人就是不懂珍惜!想當年五八年——」
陸橋不想聽他長篇大論,連忙打斷:「停。」然後抬手扭了瓶礦泉水,笑著,「沒什麼事兒我就走了啊。去找傅義。」
張東遠忽然嘟嘟囔囔,又打開冰箱:「今晚在這兒吃吧。我做菜。」
陸橋語氣有那麼點兒陰陽:「今天太陽哪兒出來的?」
張東遠沒什麼好氣:「滾蛋。以後我都要自己做菜,再吃外賣我是狗,對天發誓,你監督我陸橋。」
陸橋哼出了一個非常不服的「呦」。
張東遠罵罵咧咧舉著鍋鏟就要跟他爭辯,陸橋連忙躲,憑藉著比張東遠要靈活多的身子立刻逃掉。
一抬頭,忽然發現那件屋子的塑料罩被撕下來了。
門上還保留著上個世紀的綠漆,半掩著,透過裡面能望見窗外的陽光正好撲進去。照起微微飄浮在空中的灰塵。
三大箱信摞在那件綠色屋子的門口,也一同沐浴在夕陽底下。忽然外面起了風,從大開的窗角里吹進來,正好吹起了其中一頁。上面發黃的紙頁娟秀的字體隨著細風在抖,就好像人在招手的動作。
:我親愛的東遠,願慈悲的陽光照進你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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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醫院的停車區里。
傅義順手按下陸橋提著的果籃:「行。那個你把包裝都拆了再送過去。」
陸橋有點懵:「那拆了怎麼拿?」
傅義隨口:「你拿三火龍果,我拿三蘋果。差不多抱著給他們送過去得了。」
陸橋:?
「那為什麼不一起拿過去?車上又沒包裝。」
傅義砸吧了聲:「不是昨天你說的嗎?人前別顯得太要。行了,趕緊別廢話了,抓緊時間,跑步前進!」
陸橋已經非常習慣於當傅義的忠心老奴。他說什麼命令點頭就完了,費勁巴拉地把精緻包裝拆了,拿出裡面幾個水果抱在懷裡就好像是路邊臨時摘的。正好遇見了。
然後倆人就沿著昨天的路走去病房。
但一推開門,熟悉的倆小屁孩的身影不在。病床還在,但陽陽不在了,他穿剩下的小號病服還耷拉在床頭的鋼架上,但床頭柜上飯盆水杯所有的東西都通通不見了。
陸橋和傅義臉上一僵。
病房裡面唯一的一個護士也轉過身,臉上是同樣一種一比一的疑惑不解,問:「你們是誰?」
還沒等陸橋開口,傅義蹭蹭蹭三步作兩步就衝上前。
指著空蕩蕩的床位,非常不客氣地問:「上面的人呢?」
護士看了眼,淡淡:「那個孩子嗎?」
傅義不耐煩:「不然呢?」
一聽他語氣,護士也不咋高興,低頭抱著自己懷裡的記事本兒,嘀咕:「上午家長剛幫忙辦理的出院手續,現在這會兒該到家了吧。你們誰啊?我們這是特級病房,不登記我們醫院可不允許上病房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