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踩著你的肩膀,才搖搖晃晃上的路。坐長途汽車的時候,你問我未來會怎麼樣,我當時完全沒有想到,兩年之後華水北翻臉不認人,要把我們一個個都往外面趕。」
「她是個很兇的女人。當時我們鬧得也很兇,她就帶著黑社會的小混混,堵在門口罵我們,說我們沒天賦,呆在這兒簡直是浪費了她的時間。然後我們就灰溜溜地走,沒有地方去,就想著回辛村去,但打電話怎麼都不接,過了很久我才知道,在把我們送走之後,辛村收留所就解散了。我們根本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
「之後我倆就開始打工,還記得咱們第一次遇到的那個人販子嗎?」
巴圖點了下頭:「嗯。要把你賣到深圳,把我賣到重慶,我聽見了,我們就提前跑了。」
「要怪只怪那時候太小,什麼都不懂的兩個巴掌大的小屁孩,哪有活路啊。華水北當時說的沒錯,我會回去的。當時我蠢得要死,以為我回去了,就能照常領到錢給你。但沒想到她把我帶走關起來,我不記得到哪兒了,只記得做了很久很久的汽車,然後我就徹底失去了你的下落。」
聞聲,巴圖褐色眼睛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閃。但幾秒過後,像是堅定了什麼一般,盯著傅義的背:「你以為你說這些我會相信嗎?林家衣他說的對,你就是個唯利是圖的騙子,小人,會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滿嘴胡說——」
忽然,傅義停下了腳步轉身。
巴圖的話硬生生被他一雙淒楚的目光噎住。
「到了。」傅義手電筒的光打在面前一座石碑上,閃耀的燈光下,「華水北」三個朱紅的字跡像是血痂一樣刻在巴圖的眼底。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那時候不該天真得要死,不該固執已見一意孤行。華水北已經死了,剩下山南水北的大家跟她,跟這件事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你要恨就恨我吧,只要你放過山南水北,你要我現在去坐牢,去跳江,怎麼樣都好,只要你肯放過他們。」
陸橋不忍地眉頭微皺,他從來都沒見過傅義這樣。
忽然,巴圖像是被點燃的柴堆一般高聲喝起:「說了這麼多,你終於說出你自己的目的了?你跟我敘舊這麼久,不還是要我和你一樣嗎?我告訴你,就算是為了我自己,我也永遠、永遠、永遠、永永遠遠不會放過那個舞團!」
「巴圖——!!」傅義的喉間應聲爆發出一聲低吼,驚得巴圖向後又是一退。
陸橋擔憂地上前一步,低聲:「不要衝動。」
但忽然。
在他旁邊傅義的身影,突然失控的滑輪一般向下速滑滑去。動作快得只在陸橋錯愕的餘光里留下一抹淡淡的光亮。
咔嚓一聲,手電筒落在地上。
完美地和「咚」一聲悶響重合在一起。
「傅義……?」陸橋瞳孔皺縮。
他望見傅義跪在巴圖的腳邊,匍匐成一個虔誠又卑微的姿態。他的脊骨因為動作的牽引,在衣服上勾勒出一道明顯的凸起。
沒有人比陸橋更能明白,傅義是個多麼驕傲的人。
但他現在雙膝扶地,把所有的自尊揉碎了化成腳底的泥,用一種陸橋從未聽過的音調懇切著:「我替華水北所做的一切向你道歉,對不起。只要你放過他們,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明明他也是個受害者。
第143章 他是反派?
發布會上人滿為患,原本偌大的一個會場好像成了個貓咪的紙箱。狹窄吵鬧。
坐在最前排的幾個,來的都是喊得上名字的媒體。
林家衣在高台上坐著,一直把玩著簽字筆的手心裡不由得出了一層又一層冷汗。他焦急地看著腕上的手錶,時間像是道上的賽車飛一般就流逝過去了。
一旁的男人低聲問:「林先生,時間已經不早了,那個證人怎麼還沒有來?」
林家衣立刻:「沒來??不是讓你們早給他打電話了嗎?」
男人被林家衣問得一時語塞,支吾了半天,然後:「您忘了,他一直都是您來單線聯繫的啊?」
「混帳!」忽然,林家衣暴怒猛拍了下主席台的桌子。所有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他,林家衣後知後覺自己失態了,臉上依舊強裝鎮定,「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不早說?」
男人不敢說話,默了聲。
「媽的。」林家衣低罵一聲,低頭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