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累,況且,這都是我的事兒。」傅岑有些疲憊,啞著嗓子說。
「這也是我的事!」
「這和你沒關係!我不怪你!不怪你!我說了多少次了!」傅岑陡然提高的音量把方越嚇得一愣。
他像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愣了一秒,然後抹了把臉,「回去吧方越,我真的不怪你,我只是太累了。」
方越不知道從哪裡生出的膽量,往前走了一步,整個人靠在傅岑身上,小聲說:「至少,讓我有點作用,好不好?」
兩具冰涼的身體抱在了一起,給不了彼此一點溫暖,但也只能這樣慰藉彼此。
「何必呢......」傅岑突然覺得眼眶發酸,他擺爛似的閉上了眼睛,眼尾處傳來幾分涼意。
像是有什麼情緒,終於噴涌而出。
事情發生這麼久,他也麻木了這麼久,這些事兒全都沒壓垮他,只是讓他喘不上氣。
但是他這會兒好像真的突然有了一點點空間,去思考,去傷心,去變得還像一個人類。
最糟糕的時候,傅岑看著岑教授的照片,在想死了算了。但老傅床頭呼吸機的噪音卻提醒著他:
他不是一無所有。
他不能撒手著一切。
方越輕吻他的眼淚,「我願意啊。」
傅岑沒再說話,而是轉身又掏出了一包煙,點燃了一根,給醫院打了個電話。
方越其實是會抽菸的,一直都會。
在送秦助理女兒去她媽媽那兒的時候,方越買了一條煙,就在這一趟不長的旅途中全部抽完了。
所以他能理解了為什麼傅岑無可救藥般的染上了菸癮。
在一切都找尋不到出路的時候,煙里的尼古丁,尚且能給人一個苟延殘喘的途徑。至少在那一刻,可以完全放鬆。
方越走出浴室的時候傅岑電話還沒打完。
老傅情況不算很好,他好像總是缺了點求生欲,於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進搶救室。
所有人都扯著他不讓他離開,但是他自己好像並不想留在這個世界上。
傅岑餘光分了一絲都方越,方越什麼都沒穿,**地出現在了傅岑的眼前。
傅岑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繼續和醫生打電話。
這次電話很快就掛了,至少方越還沒感覺到冷的時候,傅岑就已經貼了過來。
他先是揉了把方越的頭髮,神色依舊複雜,又問了句,「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真不走嗎?」
方越再次搖頭。
傅岑抱著方越,兩個人倒在沙發上。
沙發很小,兩個人都不怎麼舒服,但是傅岑明顯不準備挪個地兒。
家裡什麼都沒有,兩人完全靠著一點朦朦朧朧的知識做完的全程。
方越不舒服,只覺得痛。但他又捨不得推開傅岑,於是他只要咬著牙,把頭完全埋在傅岑的懷裡。
客廳里全是曖昧的喘息聲,但是誰也沒真正開口說話。
整個房間都是漆黑的,他們在一片漆黑中感受到了對方的體溫,甚至把對方包容進了自己的身體之中。
方越莫名又想哭了。
但是當淚順著臉頰落下來的時候,傅岑卻伸出舌尖,悄悄地把方越地眼淚全部舔舐乾淨。
「別哭了。」傅岑低聲對方越說。
方越輕輕抱著他,「別太累了。」
傅岑沉默,沒有回答。
a市下了一點小雪,飄飄灑灑如同鵝毛般從天空落下來。
高三上期在冬天中慢慢被埋沒,好像又要到一年夏天了。
他們一起上學,有時候出去跑步,時不時會去醫院看老傅,然後上床。
傅岑也開始變得正常,他又開始社交,又開始不交作業,又變成了九班熟悉的傅岑。
在來年四月的時候,傅岑把煙戒了。
他身上的煙味消失的時候,方越還有些不適應。好像半年前頹唐地站在醫院走廊,等候命運審判的傅岑從來沒有存在過似的。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正軌,只有方越知道其中微妙的變化。
傅岑再也不會稱呼他為男朋友,也不會再牽他的手,溫聲和他分享事情。
他們之間明明做了更加親密得事情,但是彼此的距離好像更遠了。
但是方越覺得這才是對的,這樣的傅岑才像人,有愛有恨,而不是一尊渡人不渡己的佛。
方越把自己放在一個太低的位置上了,他希望所有人都能走出來,這個所有人之中不包括他。
還有一個變化,就是方越自己的成績,以十匹馬都拉不回來的速度,朝著班級倒數,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