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岑知道方越成績那天很久很久沒說話,他知道怪不到方越頭上,是他先不管方越的。
都到了第二天,傅岑才對方越說了句,「復讀吧。」
方越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除了回九班那個事兒,方越沒有拒絕過傅岑的任何要求。
「復讀之後去北京嗎?」方越這樣問傅岑。
傅岑愣了一瞬,神色複雜地看著他,沒有接話。
這個問題他們之前就討論過,當初得知方越不回九班之後,傅岑和他大吵了一場,最後兩人筋疲力盡,站在客廳沉默對峙。
傅岑當時問他,「你還想去北京嗎?」
方越卻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他,「認識我,你後悔嗎?」
傅岑覺得他們之間是無解的,他就算用盡渾身解數,也沒辦法把方越從自責的漩渦里拉出來。
傅岑沉默片刻,說:「...不後悔。」
他那個時候回答地篤定,因為他覺得沒什麼難回答的。
事到如今,傅岑卻不知道如何回答方越這個問題。
他還會去北京嗎?
方越像是看出了他的掙扎,一把抓上了他的手,「不想回答也沒關係。」
他怕傅岑說出不去北京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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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們一起去醫院看了老傅。
老傅最近這半年好像知道傅岑要高考似的,情況奇蹟般的穩定下來,再也沒進過搶救室。
在八月要結束的時候,傅岑跟著方越來看了林女士。
距離那件事,已經一年過去了。
傅岑只見過林女士一次,算上這一次,是第二次。
他其實也不能完全不帶情緒地看待林女士。
但是他覺得他一定要來看一次,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方越。
一年前發生的事兒是兩個人的心結,只是兩個人都視而不見,並非心結真的就不存在了。
方越沒想到傅岑會和自己一起來看林女士,他和傅岑之間不可修補的溝壑好像越來越淺,方越甚至生出一種他們也未嘗不可回到從前的錯覺。
不過傅岑卻沒有同意方越想要跟著去看岑教授的請求。
他獨自一人去看了岑教授,並且在墓地呆到了半夜。
後來,傅岑真的報名了北京的學校,那一瞬間方越簡直如釋重負,傅岑去了北京,好似一切都有了新的希望。
快到九月的時候,方越把傅岑送去了北京。
也是在那個時候,方越知道的傅岑原來沒報物理專業,轉而學了醫。
方越沒有立場指責傅岑做出的決定,因為他知道這並非是傅岑任性為之,他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做出的這個決定。
方越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傅岑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反而安慰起了方越,「專業而已,讀什麼都一樣。」
真的讀什麼都一樣嗎?當然不是。
方越看到過傅岑用天文望遠鏡看行星時的欣喜若狂的模樣,知道傅岑做過最多的就是物理練習題,他知道傅岑有多喜歡物理......
「為什麼要去學醫呢?」方越的聲音顫抖著,「是因為老傅?」
「算是吧,但都過去了。」傅岑這樣說著。
「可是你本來想學的是物理!你就該去學物理!」方越情緒有些激動。
「人不可能一輩子按照自己的想法活著。」傅岑還算冷靜地說。
「可是你不一樣!」方越想說他本來可以去學物理的,「你那麼喜歡......」
傅岑打斷了他,「我有什麼不一樣?!我想什麼就都可以實現嗎?那我想我父母都活著能實現嗎?方越,別那麼天真了好不好!」
這應該是傅岑第二次在方越面前發火,已經正常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傅岑身上,又有了幾分頹靡的氣質。
他發完火,自己都愣了一瞬,然後看著方越明顯被嚇到的樣子,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傅岑平時不會情緒失控,但聽到方越嘴邊掛著的「物理」二字時,他還是不可避免地難受。
他往前走了兩步,顫抖著伸出手抱了抱方越,輕聲說,「對不起對不起...沒有成為你希望我成為的人。」
方越啞口無言。
他其實想問,那你呢,你有沒有成為你想成為的人呢?
於是他問:「傅岑,你如願了嗎?」
傅岑沒有回答,只是抱著方越的身體開始抽搐,方越的背脊,被淚水打濕。
——可是傅岑,你如願了嗎?
過去一段時間,傅岑好似恢復正常了,他們之間的溝壑好似越來越淺了。
但是這一刻,在機場中,踏上去北京之路的傅岑卻讓方越感覺到了無與倫比的距離感。
他好像正在拋棄過去的一切,拋棄自己喜歡的專業,拋棄對林女士的的偏見與仇恨......也在慢慢拋棄方越。
方越在北京呆了一周,他們也在酒店廝混一周,一直到方越回a市,傅岑都表現得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