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岑並不覺得要是方越沒有平安地從手術門後出來,他就要尋死覓活。
他覺得他沒有那麼脆弱。
但是他也相信,如果方越真的出不來,他生命的一部分也會隨著方越的小時隨之消失。
就像他失去岑教授之時,就像他以為要失去方越之時。
所以遺書的開頭這樣寫著:
「我不知道我還能失去什麼,但是我覺得我不能失去他。」
但或許是偉大的命運深知他已經奪走了傅岑太多東西,於是他把方越留下了——方越的手術很順利,病灶切得非常乾淨,甚至葉醫生都覺得病灶絲毫沒有擴張,簡直是醫學奇蹟。
葉醫生甚至開玩笑地說,「要是保養得好說不定可以活一百歲。」
傅岑聽到之後只是笑笑,沒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如果方越要活一百歲,那他就要活一百零一歲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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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越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如傅岑所說的,他睜開眼之後,看到的第一個人確實是傅岑。
但病房裡也不單單只有傅岑,還有舅舅和譚居岸。
傅岑告訴他手術做得很成功。
方越笑笑說他知道。
「打了麻藥了也會有意識嗎?」傅岑笑著問方越。
方越搖搖頭,說:「打了麻藥就沒有意識了,但是我看到了林女士,林女士讓我好好活著。」
病房裡的人都沉默了片刻,傅岑第一個開口,他帶著笑揉了揉方越的頭,然後說:「那你要當聽媽媽的話的好孩子。」
方越點點頭,答應了傅岑。
在春天快要來的時候,方越出院了。
出院之前他們去找了林岩,林岩最近又碰到了一個奇葩病人,看到方越就開始吐槽那個病人竟然比有還奇葩。
方越笑著和他聊了會兒天,然後就準備離開了。
他還沒走出診室的時候,林岩叫住了他。
方越轉身的時候,林岩拿著筆,還冠冕堂皇地戴著一副眼鏡,衣冠楚楚得有了幾分靠譜的樣子,他開口,「方越,其實好多病人我都沒治好。」
「心理生病是最難治的了,它能不能好,取決於你能不能放過自己。」林醫生說,「我有好多病人不能放過自己,於是沒了,但是我希望,你能是我治好的病人中的一個。」
他們認識快八年了,方越是林岩出來工作後接觸的第一個病人。
初出茅廬林岩哪曾想自己第一個病人就這麼難治,但是他也是林岩最想治好的一個。
林岩給每個人吐槽方越真的是個奇葩的病人,但是林岩卻也最希望,方越能好起來。
方越看著林岩,輕聲說了句,「謝謝。」
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診室,拉住了傅岑的手。
傅岑正看著手機,感受到方越拉著他的時候,他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方越,沖他笑了笑,然後拉著他走出了醫院。
方越上電梯的時候,最後看了一眼林岩的診室。
其實林岩說錯了,他不是一個不惜命的人,不然當初也不會走進他的診室。
只是,他怕的不是死,是再也見不到傅岑了。
在電梯門合上的時候,傅岑低頭在他耳邊說:「和我一起去接老傅好不好?」
方越抬頭,瞪大眼睛,「老傅回來了?」
傅岑點頭,「是,他在那邊康復得不錯,就提前回來了。」
方越眼裡帶著期待,又有些畏縮,他遲疑了片刻,問傅岑,「老傅會不會不想見到我啊?」
傅岑搖搖頭,「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老傅想不想見方越,但是他知道,他們總有一天要見面的。
方越好像也明白了這一點,於是他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準備去見老傅。
第二天他們出門前,方越還專門去了傅岑舅舅的理髮館,剪了個挺顯朝氣的頭髮,才和傅岑出發去機場的。
去機場的路上天氣不錯,左右兩邊的樹開始抽出了新芽,街道也一掃冬天的死寂,煥發出了新的活力。
傅岑在開車,方越坐在副駕駛,有些緊張。
傅岑沒有出口安撫,而是看著方越帶著小情緒,緊張了一路,到了機場的時候,甚至走路都有些順拐。
「你又不是沒見過老傅,那麼緊張做什麼?」傅岑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