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少女繚亂而靠近的氣息,他已猜到她在做什麼,不由彎了彎沒什麼血色的唇,喉間溢出一聲輕笑。
「你在試探我嗎?」
「才不是!」
池鏡花發誓自己絕對沒有他那種愛試探人的惡趣味,只單純地想要確認他目前的身體狀況。
屋檐滴落下晶瑩雨珠砸向地面,發出的細微響動充斥著整間狹小的屋子。
池鏡花心臟猛地顫了一下,腦海已自動浮現出他的藍紫色眼睛。
「我就是想看看你的……眼睛。」
「沒關係,會好的。」
身為妖物,只要不是眼球被挖,任何形式的傷害都有機會恢復。
奚逢不在意這些傷口,只是當眼前驟然黑了下來,正如十年前那般,只是稍微有些不適應。
「只
是需要一些時間。」
池鏡花聽懂他的意思,立即道:「那需我用白綾幫你覆上嗎?」
奚逢秋乖巧地輕輕點頭應了聲,「也好。」
得到他的應允,池鏡花跑去翻箱倒櫃,找出一截白綾,還有一套乾淨的衣裳,以及一些包紮用的繃帶。
她準備用白綾將他的暫時失明的雙眼纏上,如此能夠避免陽光直射,應該會好得快些。
「我上床了。」
她刻意出聲提醒一句,說罷便爬上床,小心翼翼地替他雙眼覆上白綾,過程中,竟意外想起在金德鎮袁府發生的事情。
她記得當時奚逢秋以指腹緩慢描摹著管家的眼眶,輕聲說了句「好黑」。
應該有點怕黑。
難道說,他怕黑是因為小時候被傷過眼睛嗎?
那麼問題又來了——十年前,他眼睛被傷後是如何生活的?
正當她想得入神時,坐在她身前的少年似感知到什麼,頓時,被雨打濕的軀體微微一顫,呼吸急促一瞬,幾滴雨水順勢從他發間滾落,混進地面的鮮血中。
「好緊。」
聲音纏綿又曖昧,如一陣溫暖的風,輕緩地拂過池鏡花的面頰。
不知想到什麼,她耳尖飛上一抹惹眼的緋紅,低眼一瞧,才反應過來他說得是白綾系得太緊。
真的太容易讓人誤會了!
池鏡花心虛地不敢抬眼瞧他,「哦……哦,對不起,我幫你稍微松點。」
當她的指尖甫一觸碰到他腦後的白綾,耳廓忽然傳來一聲極輕的笑,順著耳蝸,似在與她脈搏共振。
池鏡花雖然羞恥心爆棚,但同時大為不解。
笑什麼?
總不能是窺探到她內心的想法了吧?
還是說,是白綾系得太緊,讓他高興了?
比起要依靠讀心術這類金手指才能達成的前者,還是後者更靠譜。
他還真是……病得不輕!
「好了,系好了。」
池鏡花淡定地跪坐在他身側,默默順好心跳,決定不予理會。
轉動腦袋朝她所在的方向看去,微微笑著,十分禮貌地道了聲「多謝」。
池鏡花卻並不領情。
謝什麼謝啊!
要真想謝她就多點求生欲,再不濟漲點好感度也行啊!
她心裡生悶氣,直接扭過頭不去看他,一言不發地濕透的外衣全部褪下丟在地上。
反正她穿得多,也不在乎這一兩件。
而且,他也看不見。
沉默幾秒,池鏡花忍不住回過頭,視線從他蒼白的面頰緩慢下移,最終落在他手腕處那觸目驚心的傷口。
意識尚未反應過來,身體已做出選擇,她毫不猶豫探出五指,輕輕握住他的手腕,想要替他包紮傷口。
了解對方意圖的奚逢秋不禁歪了歪腦袋,當耳鐺划過頸側,帶出一滴水珠時,神情不免有些困惑。
「不生氣了嗎?」
池鏡花驚訝地睜大眼睛,不由眨了幾下。
「你知道我在生氣?」
少年輕「嗯」一聲,「你的氣息亂了。」
或許因為雙目失明,他的其他感官更加敏銳,所以,即使池鏡花什麼也不說,他也能清晰察覺到她流露出的情緒。
「知道就好。」
即使坦然承認,池鏡花也並未鬆手,反而握得更緊,嘴上說著生氣,心裡卻在心疼他所遭遇的一切。
此時此刻,「口是心非」在具象化了。
「反正我現在心情確實不大好。」
奚逢秋歪著腦袋思考幾秒,得出個顯而易見的結論。
「是因為我嗎?」
池鏡花盯著他的傷口,點了點頭,無所謂似的「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