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沒用,真不知道我當初為何要生下你……」
苗獻儀掉頭就走,一次沒有回過頭。
小奚逢秋神情呆滯望著逐漸遠離的熟悉背影,瞳孔逐漸失焦,沾血的唇瓣忽地輕輕揚起。
飛揚的雪花降在他睫上凝成透明的冰晶,他就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平靜面容中透著一絲病態與瘋狂,失去血色的唇瓣一張一合。
「知道了,母親,我以後一定會好好聽話的。」
儼然一座沒有感情的精美雕塑。
池鏡花抑制不住回頭看他。
漫天風雪裡,一名與奚逢秋眉眼有幾分相似的青年逐漸走近。
青年將小奚逢秋攙起,蹲下身子,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積雪,滿眼心疼地望著正在微微笑著的小奚逢秋。
「阿秋,你怎麼了?為什麼受了這麼多傷?疼不疼?」
聞見聲音的苗獻儀驀然回首,終於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恍惚間,她知道從此以後該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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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雪很早停了。
在確保池鏡花呼吸均勻以後,奚逢秋喚來白鶴,輕輕撫摸它的腦袋,在離家前給予他溫柔地叮囑。
「要聽話些啊。」
所謂聽話,無非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裡,白鶴需要時刻守在池鏡花身邊,發生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及時匯報給他,還不能與她太過親近。
可真難伺候。
在認清自己為工具鶴的地位後,白鶴四肢一軟,往地上一趴,吱都不吱一聲,乾脆認命。
少年微微彎俯身,耳邊墨發滑落到少女白皙的臉頰。
在不到五公分的距離,他觀察到池鏡花睫羽顫動,呼吸漸漸起了變化。
知曉她在做夢,奚逢秋指腹輕輕撫弄了下她的睫羽。
——與他不同,池鏡花這般好,應該是美夢,對嗎?
白鶴睜著圓溜溜地黑眼珠盯他,直到他慢慢出了家門,才重新趴在地上等待。
少年面上帶笑,沿著池鏡花傍晚回來的腳印一直往前走。
池鏡花的腳印他再熟悉不過,而出現在雪地的另外一雙腳印,無非跟在池鏡花身後的骯髒蟲子。
殺了就好了。
誰讓他無緣無故地出現,擾亂他們平靜的生活。
不想腳印半道消失,雪地里只留下一堆未燃盡的木柴。
他掃視一眼四周,下一瞬,寒光乍現,有一人悄無聲息地接近到他身後,用鋒利的短刀抵著他的喉嚨。
與池鏡花在街上撞到的男人將短刀往他脖頸湊了湊,語氣惡狠狠地威脅道:「別動!說,為何跟蹤我?」
隨著頸前的涼意散開,奚逢秋聞到了一抹淡淡血腥。
「這話好像不該由你來說。」
他毫不在乎地緩慢攤開五指,眨眼間,短刀被截斷,刀片嘩啦啦地扎進雪地里。
男人瞳孔驟縮,極速倒退拉開距離,本還有所忌憚的他卻在看清奚逢秋五官後,發出爽朗的笑聲:「哈哈哈哈,原來是你,倒也省事了,正好把你抓回去交差!」
奚逢秋手指自然垂下,面上掛著極其溫和的笑,正一步步地向他走去。
「我始終想不明白,究竟是誰讓你們做這些多餘的事情。」
由於過去幾年他一直以接懸賞令為樂為生,仇家確實很多,可能讓這麼多人前赴後繼地只為殺他而來,需要龐大的財力和精力,他印象中只有幾號人,可也早死了。
男人皺眉「嘖」了一聲,從腰後抽出雙刃,「都是個死人了,哪來的這麼多問題!」
奚逢秋不羞不惱地點頭,繼續朝他靠近,「嗯,說的也是。」
對上少年平靜古怪的笑,不知怎地,一直占據上風的男人心裡發怵,但受僱於人的他沒有掙扎的餘地。
就在男人胡思亂想之際,奚逢秋已離他越來越近,近到男人覺得時機已到,驟然間,他只覺得腳下一痛,身體失去支撐,一個踉蹌,跪在雪地里。
男人低頭一看,腳踝以下部位已脫離軀體,嘩啦啦的鮮血灌進雪裡,平整的傷口暗藏一截不易察覺的白絲。
男人吃痛地咬牙,鮮血從牙齦里擠出,「草,居然是妖!」
驚詫和厭惡不加掩飾地同時出現在男人臉上。
在沒遇到池鏡花以前,奚逢秋見過太多此類表情。
他無甚所謂地輕輕扯住手中白絲,表情天真地歪了歪腦袋,「沒見過嗎?」
男人好歹長年混跡江湖,早就清楚這世間存在妖鬼一說。
他很快冷靜下來,匍匐在奚逢秋腳邊,抓住淺色淺白衣擺,「我們做個交易,你放了我,我告訴你到底是誰想殺你,你可以去找他報仇。」
奚逢秋慢慢露出腳踝處的銀白腳鏈,唇角微彎,一副純良無害的模樣。
「好看嗎?」
男人很不理解為何要讓自己看腳鏈,可為了活命,決定順著他的話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