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說是沉寂的,是因為謝游並不會將它表露出來,或許他自己也根本不會覺得孤獨,只是江愉主觀從他身上看見了。
「那支羽毛筆認識你,你跟它是朋友?」江愉突然想多了解關於眼前這個妖異的事。
雖然儘量讓自己不要多想十年後的未來,但那件由時空膠囊子彈引發的事情畢竟發生了,江愉心裡很難不留下相關痕跡。
他也會有點好奇,他和謝游到底怎麼會走到一起,明明他們之間的交集只有那個七天約定,明明謝游看起來是不可能會愛上人類的樣子。
這個妖異很冷漠,這種冷漠和冷酷是不同的,他行事並不殘忍冷血,但情緒無比淡薄且平穩,幾乎少有表現出起伏。
江愉其實不難理解謝游的冷漠從何而來。
他活得太久了。
「順手救過一次。」謝游言簡意賅。
江愉眨下眼:「那你好像還挺樂於助人。」
謝游也救了他,江愉覺得他給對方的那一次治療,實際是不足以交換這一次次續命的,兩者份量不相等。
而且上一次在梵神山,謝游跟葉川他們對上的時候,他也沒怎麼動真格,沒說一上來就把兩人腦袋給擰了。
謝游此時面無表情,像在表示他在說什麼笑話。
「你還順手救過別的什麼人嗎?」江愉隨口一問,想起來之前有次在謝游住所看見的一名紅髮少年,「比如那個紅頭髮的男孩子。」
謝游睨了睨他:「你挺惦記他。」
這是沒有否認,不過謝游用平靜語氣說的這句話卻讓江愉莫名感覺有哪裡怪怪的。
上次對方是怎麼說的來著……
哦,說他想見的人還挺多。
江愉總感覺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但他也說不上來具體是哪不對,只能把短暫的異樣拋之腦後。
「對了,你上次在梵神山想要回去的那面鏡子,被十年後的你弄碎了。」這件事江愉一直忘了說,因為交換結束後的謝游也從未提及。
「我知道。」謝游眸中波瀾不驚,「換成我也會做同樣的事。」
江愉看著他分外冷淡平靜的神情,明白他對鏡子的態度和未來的自己很一致。
遲疑了幾秒,江愉還是說出差不多的話:「我覺得鏡子本身很乾淨。」
「從這面鏡子誕生的你也……」江愉說到這止住聲,感覺自己不應該再說下去。
他眼前的並不是十年後那個與他是戀人關係的謝游,以他們現在的關係,談論這個好像越界了……
但謝游垂眸問他:「我怎麼?」
江愉張了張嘴,猶豫片刻後細細打量對方的面容,肯定道:「很好看。」
與污穢扯不上任何關係,是好看的。
他的五官無可挑剔,鳳眸狹長,眉梢眼角皆帶冷意,薄唇微抿著,顯出疏離淡漠的氣場。
管理局檔案里對謝游的定義是世間惡念集合體,可是按初次見面到現在的相處,江愉沒從對方身上感受到所謂的邪惡。
滿足某種條件,他會肯救人或者妖異,也聽得進別人跟他講道理,江愉覺得他並不難相處。
謝游忽而勾了勾唇,這笑意卻有幾分的冰冷,他盯著江愉,語調輕緩:「那如果我跟你說,這副皮囊本來不屬於我,是別人的,你還覺得好看嗎?」
一個原本沒有形體的怪物,就連「謝游」這個名字,一開始也不屬於他。
江愉有一瞬啞然,但很快他思路清晰。
如果是按最初見面的印象,謝游的這個問題,江愉大概回答不上來。
可他現在已經能確定謝游並不是冷酷殘忍的妖異,那用他人皮囊這件事應該也另有內情。
他認識的「謝游」就是眼前這個,所以他的答案不會改變。
「好看。」江愉對他說。
謝游:「……」
沉默的人發生對調,他們仍互相看著對方,好像這時誰先移開視線就等於輸了一樣。
最終在幾秒後,謝游先偏移視線,不與江愉那雙過分坦率的眼睛對視。
江愉這時像個好奇寶寶,當謝游移開眼,他便得寸進尺了:「那你能告訴我,你說的『這副皮囊』是怎麼來的嗎?」
江愉想著謝游也許會冷冷對他說不能,但意外的,謝游回答了他:「這是我吞噬的第一個活物,是個很有異能天賦的人類。」
人的記憶短暫,有時甚至會不記得自己昨天做的事情,而妖異的記憶很長,它們由生至死都不會忘記什麼。
所以謝游仍清楚記得千餘年前的事。
「當時是在戰場上,這個人類所在的軍隊遭受內部背叛,他是參謀官,中毒後跟我做了個交易,他可以自願讓我吞噬,但要我吃完後把叛軍全部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