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愉聽見前科兩字,頓時閉嘴不說話了。
眼前妖異的話聽來好像是有理有據,江愉這會兒自覺理虧,默認了讓謝游扣著他的腕骨。
不過除了不放開江愉, 謝游沒有做其他任何事, 他覆在江愉手上的手指紋絲不動, 並不像江愉之前對他那樣戳戳摸摸亂來。
他確實在給江愉思考時間。
局外人葉川在旁邊圍觀全程,不知怎麼的,他忽然產生一個想法。
他怎麼感覺,這個說著要吞噬同類的妖異, 目標好像根本不在這上邊……
從江愉走過去開始,這個妖異根本就沒看虛弱的同類一眼,視線一直在江愉身上。
葉川是不知道他倆關係進展如何,現在看來似乎在一種微妙的僵持狀態,而這種僵持在剛剛打破了。
謝游的注意力完全沒分給旁邊的同類一星半點,這讓葉川不得不得出個古怪結論——
這個妖異該不會是來這裡守株待兔的吧。
還真被他守到了,某隻兔子一頭撞了上去,暈乎乎在木樁面前被逮住。
葉川:「……」
看一眼被謝游牽著手的江愉,葉川這時都不知該不該同情他被對方盯上。
看人家這套路,果然是活得久,見多識廣,對沒什麼經驗的年輕人類幾乎一套一個準。
葉川欲言又止,想想還是不摻和進小情侶的把戲了,人家兩人在互相拉扯,他哪有給江愉點明這事的必要。
現場原本緊張的氛圍突變,江愉沒忘記正事,拿出兔子玩偶變成的平板電腦,走到離形似黑龍的妖異更近的地方。
嶂川大概知道他想做什麼,這隻古老妖異目光如炬,看向江愉的視線卻是溫和的:「孩子,不必在我身上白費力氣,我並非因傷勢而虛弱,只是力量枯竭了,你治癒不了我。」
江愉一怔,他的能力可以修復各種傷口,再嚴重都可以,但對疾病或力量枯竭這種內因確實沒有辦法。
江愉依舊嘗試了一下,但結果就如嶂川所說,效果微乎其微。
森林恬謐安寧,鳥雀偶爾在樹間飛過留下撲騰翅膀的聲音,間或會有一點清脆的啾啾聲,有幾隻飛到了盤踞於地的黑龍腦袋上,似乎完全不懼怕這隻龐大可怕的妖異。
黑龍沒有趕走它們,它靜靜匍匐著,對生命逐漸落幕沒有遺憾或憤慨,只平靜坦然。
如果說留戀,那便是對這片土地的留戀,它不後悔為了護佑這片土地耗費力量,唯一可惜的只有之後再見不到這些壯麗的山川河流,以及在這片土地努力生活著的人類。
「您為什麼願意為我們做這些呢……」
江愉在來的路上有聽葉川講這個妖異為他們做的許多事,以人類的角度看,這些事都算的上無私奉獻。
嶂川看著眼前的人類,又似乎在看很久遠以前存在於這片土地的人事物。
「我見過你們為了這片山河奮不顧身的樣子。」嶂川流露出一絲懷念神情,「我也曾問那些前赴後繼的人,為什麼明知前方是死路,還要往前走。」
「他們說侵略者不會愛惜這片土地,只會踐踏它,踐踏生活於此的無辜人們,所以他們寸土不讓。」
那是一片如赤焰般的紅色,比火光更灼燙明亮。
大概就是受到感染,它才第一次仔細觀察這片大地上的人,理解他們,共情他們,最終它也熱愛他們愛惜的事物。
江愉沒想到會聽見這樣的答案,他學藝術,但歷史學得也很好,當然很了解自己國家曾經遭受過的苦難。
後來人有時會說多難興邦,可如果可以,他們其實只希望一直山河無恙。
「你們不必為我做什麼。」嶂川以一種閒適姿態盤踞於山林間,「讓我在這裡安靜看會日出日落,不要來打攪我就好。」
在最後的時間,嶂川只想多看看這片山河。
這次任務看來無法完成,葉川明白這個妖異是真的不需要他們強加的好意,他們現在聽話離開,或許是對它最好的感謝。
葉川沉默片刻後誠懇回應:「我們會銘記您的付出。」
「離開吧。」嶂川說,「不要回頭看,向前看。」
向前去更好的未來。
。
葉川要回管理局報告任務結果,同行人員心情都不免有幾分低沉,他們明白嶂川最後那句話的意思。
想到曾經的先輩,對他們大概也是抱有同樣的期望吧。
江愉坐在直升機上看著那個逐漸變為黑點的黑龍身影,同樣有些許沉悶。
如果他數據修改的能力更全面一些,或許就能改變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