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不值得他關注,謝旒當時是這麼認為。
在兩天後的夜晚,江愉才再見到謝旒。
銀髮金眸的妖異披著一身清冷月色來到他身邊,江愉被他垂眸注視,聽見他問:「你從一開始就在這個世界嗎?」
別的人聽到這個問題可能會聽不懂,然而江愉確實經歷過穿越這種不科學事件,他聞言便沒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流露出些微詫異。
謝旒注意到他的神情,又輕聲問:「是二一年的十二月二十九日才來的嗎。」
聽見這日期,江愉的反應比剛才明顯許多。
這是他經歷飛機失事的日期,也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日期。
謝旒都能精準說出時間了,江愉也沒覺得這是什麼不能承認的事,乾脆點了點頭:「你怎麼知道……」
江愉這麼問,他久久沒聽見回答,抬頭望向謝旒,他對上一雙盛著如水月色的淺金眼眸,第一次在這雙平靜淡漠的眼睛裡看見清晰濃烈的情緒。
像寂靜的深潭被颶風席捲出洶湧波瀾,可也只那麼一瞬,江愉一眨眼,那些情緒便又歸於平靜了。
「我看見了你在那個世界的墓碑。」謝旒回答。
江愉想了想,應該是遠房親戚或者他資助過的人幫他立的碑吧……
看著若有所思的青年,謝旒用視線仔仔細細地描繪他的五官輪廓。
他本來有機會先見到這個人類。
如果是他先在那條特殊世界線見到他,這個人就理應會屬於他。
但可惜,他的不在意讓他們沒能產生交集。
在一步之遙的距離,他錯過了現在被他珍視的人類。
時間一天天過去,在第二年的春天來臨前,在江愉都已經快要習慣時不時需要端水的微妙日常的時候,這段日常戛然而止了。
這個世界的天際旋渦已經消失一段時間了,完成了對其餘世界的清除,謝旒準備去他最後的目的地。
「先說清楚,我沒有輸給你。」謝旒鳳眸冷淡,語氣也沒什麼起伏。
謝游回他:「我也是。」
如果非要計較,他們只是輸給了同一個人。
一個因他而無法選擇摧毀這個世界,一個因他而放棄唾手可得的強大。
謝游:「你跟他告別了嗎?」
謝旒看向庭院:「還沒有。」
秋天的尾巴,還沒入冬,正是天氣清涼乾爽的時候,適合戶外作畫。
謝旒站在不近不遠的位置看江愉畫了一下午的畫,等他終於停筆,他靠近他身邊。
「有件事要告訴你。」謝旒對他說。
江愉放下畫筆起身:「什麼事?」
謝旒不加修飾地陳述:「將近半年前,差點把這個世界摧毀的隕石是被我召喚來的。」
「嗯,我知道。」
江愉一開始不知道,後來再過一段時間,他自己就把事情串起來了。
「反正你最後也讓它停下了……」江愉抿了抿唇,「我沒有要怪你。」
其他人的想法江愉管不了,可能有人會怪謝旒那段時間讓他們擔驚受怕什麼的,但江愉自己的話,他是個有私心的人,所以他不怪他。
謝旒伸手揉了揉眼前人類的柔軟黑髮,淺金眸中原本冷冽的眸光像融化的柔和春水:「謝謝你寬宏大度。」
「等明年春天的時候,你也跟我一起去南極吧。」江愉別彆扭扭地發出邀請,「三月份去,可以看到很多鯨魚。」
謝旒收回手,輕輕摩挲指尖:「我去不了,我該回我的世界了。」
江愉驚訝抬頭,思考了下又說:「那夏天也可以,夏天我們再去一次北極。」
謝旒凝視那雙乾淨漂亮的眼睛,不想在裡邊看見失望:「如果我能來得及趕回來的話。」
趕不回來是算他食言,到時候這個人類應該對他生氣,而不是失望。
等江愉點頭,他說:「再見。」
不知道為什麼,江愉下意識輕拉住他,一直窩在江愉板凳旁邊的九尾貓也有樣學樣用嘴巴銜住他的衣擺。
九尾貓不明白照顧江愉的妖異怎麼變成了兩個,它和江愉一樣習慣了,有時候還會把他們的衣擺當成貓抓板。
謝旒等江愉主動放手,江愉沒有抓著人不放的理由,最後還是鬆開了抓住的袖擺。
「喵嗚。」
九尾貓跟著鬆口,跳到江愉懷裡。
江愉看著他漸遠的身影,不自覺稍稍收緊抱著九尾貓的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