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如果人都已經死了,後面的事就再與他無關了。但介於諸葛承是毛小豆的爹,所以他不能用一句關我什麼事來回答對方的提問。然後毛小豆就支支吾吾起來,因為他的確沒想過他和拓跋嗣同歸於盡後會發生些什麼。
「嗣兒死了,北面還有其他的皇子。據我所知,排在他後面的就是賀蘭部賀夫人生的那一位吧。」
對於諸葛承如此了解北面的宮闈內幕,拓跋嗣已經不再覺得奇怪了,他只是點了點頭確認諸葛承所言不假。
「那位皇子和嗣兒大不一樣,嗣兒的母妃是出身獨孤部的劉夫人,她的母族部落早在拓跋窟咄叛亂的那場戰鬥里,就被皇帝收拾得差不多了。背負著母族罪孽的劉夫人自己也相當識時務,她大概從小和嗣兒之間的相處只有簡單普通的母子親情,不會如其他皇族那樣摻雜過多政治手段和權欲薰心的成分。」
「而被皇帝和其他漢人學者教著長大的嗣兒,也不會被灌輸太多一邊倒的胡人至上的論調,所以他來漢地時,才能這樣心平氣和地看待南邊的事情和人,最終才能和你成為知交,才有那些屬於你們共同的美好回憶。我說的是吧,嗣兒?」
「是,您說的就像是看著我長大一樣。母親的確如您所說,與一般人的母親並無不同,這也許在尋常人家不算什麼,但於我卻是彌足珍貴的。她只是單純地愛著我而已,從來不灌輸我必須如何如何,要怎樣怎樣,在她身邊時是我從小到大難得的安寧時光了。」
「但是賀夫人的那位皇子可就是另一個故事了。」諸葛承回想了一下當年,拓跋珪為了不讓諸葛承落在賀蘭部手裡被迫娶了賀夫人。
「在你父皇剛剛稱王那會,賀蘭部是他重要的盟友,也是他不能得罪的外戚勢力。賀蘭部的那倆位大人,也就是那位皇子的舅舅們,他倆仗著本身和皇帝的親緣關係以及妹妹的親上加親,一個比一個更張揚跋扈,開口閉口都是賀蘭部和胡人的榮耀。」
「小豆子,如果今天你選擇和嗣兒在這裡同歸於盡。只是嗣兒不會成為北面的皇帝罷了,而代替他的那位又如何呢?」諸葛承並不像一般的父母那樣,當孩子心存死志時一副哭天搶地的樣子要上去阻攔,只是冷靜地繼續講他的道。
「那位眼裡只有胡人榮光的皇子,當了皇帝的時候只會當漢人軟弱可欺,而因為北面幾乎已經統一,在他手裡的軍力何止是慕容超的數倍。那麼今日我們在燕王慕容超身上碰見的問題,來日就會數倍地發生在漢人身上,所有鎮守北方的州府都要時不時地面對來自北面的劫掠,邊界之地從此再無寧日。」
「嗣兒死了,北面只會迎來一個更糟糕的皇帝,但你死了,我還有別的兒子可以替我守虎牢關嗎?」
諸葛承邊說邊悲哀地嘆著氣,他們四人本來都是如飛鳥般自由自在的靈魂,天地之大,加上他們自身的能力之強,本可以讓這幾人能四海為家,在哪都可以活得很好很瀟灑。
可是偏偏,他們在天上看見了地上受苦的其他生靈,於是明白了自己身上的責任。這些責任沉重到扯斷他們高翔的羽翼,讓他們只能落在地上與其他生靈一起苦苦掙扎,他們個人的愛情、親情、甚至生死的自由選擇都要被一併剝奪。
「我……」毛小豆因為這個問題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