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是兒臣失職,未能查明虎牢關守將的真實身份,致使大軍兵臨關下卻突遭變故,請父皇降罪。」
「不必了。」拓跋嗣抬眼看著拓跋珪臉上露出平時少見的神色,冷酷的皇帝難得又變成一名慈父對著他笑了笑。
「這局是我棋差對面一招,不是你的罪過。」
然而拓跋珪的笑容也沒有保持太久,就在拓跋嗣看著拓跋珪沉下臉,本能以為又要糟時,拓跋珪卻對他說:「你確定……你和小豆子之間……這樣的告別就足夠了嗎?」
哪怕拓跋珪在這些年裡早就學會了用冷漠對待一切命運的不平,但在目睹了剛剛那一出發生在他的兒子和諸葛承的兒子身上的悲劇之後,即使是他也覺得他們有點太過於可憐了。
和孩子們現在的情況比起來,拓跋珪和諸葛承當年的分別平和到甚至可以被稱之為一齣喜劇,而即使如此,在這二十多年的日子裡,他卻依舊覺得每天都很難熬。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拓跋珪難以想像在這場慘烈的分別過後,他的兒子要怎樣再去獨自支撐二十年,好繼續完成那些他沒有做完的事情和更多的拓跋嗣自己想做的事情。
「畢竟……」拓跋珪抬眼看了關上的諸葛承一眼,他此時好像也正在和毛小豆說著什麼。
「再見面時你們真的就只能是敵人了。」
「不用了,我們和您與諸葛將軍不一樣。」在拓跋嗣和拓跋珪的身後,那些跟來的大軍等人默契地退後一些,不去參與大魏朝最尊貴的兩個人如此私密性的對話,於是拓跋嗣也就不用擔心他們看見他此刻的叛逆和不敬。
「我和德衍……我們之間從來都只能是敵人。至於為什麼會是這樣,我想您比我更明白不是嗎?」
拓跋嗣沒將自己的質問說得太直白,畢竟他雖然可以算是在他父皇面前受寵的那一個,卻也自問只是因為能力足夠而被欣賞而已。他自知不可能像剛剛諸葛承表現的那樣肆無忌憚,可以隨意地責怪他父皇,又或者用一個眼神就讓拓跋珪徹底噤聲。
但拓跋嗣臉上的不甘和不解也已經足夠清晰了,拓跋珪熟悉他這種想要向這個世界討個說法的表情。可惜關於這幾乎於操蛋的命運,他自己也沒有找到合的解釋,更遑論再給拓跋嗣一個清晰的答案。
最後拓跋珪只能歸咎於子女能從父母那裡繼承的不光是財產,也同樣會繼承他們的債務,正如同他會把整個北面胡人的江山都留給拓跋嗣,卻也會把那個胡漢之間無解的問題一起交給他去頭疼。
「我並不比你更明白什麼,我只是一個比你早二十多年困在同一個問題里的人罷了。」一向在拓跋嗣面前強勢的拓跋珪,這次終於承認了自己的無能。
「父皇,胡人和漢人之間,難道真的只能不死不休嗎?!」
拓跋嗣雖然語氣和情緒都很激動,卻總算還記得將音量控制在他們父子之間,別讓那群外人聽見胡人的長皇子會在這種最最基本的民族問題上,產生不該有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