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卷上天空的那一刻,野花就被狂風扯散,其中的大部分被一同捲入火焰化成了灰,只有一片花瓣一直在最外端旋繞,又僥倖躲過了毛小豆的那句「散」字律令,在高空中失去所有束縛後開始任意飄蕩。
在人類短暫的干預過後,自然又重新接管了一切,那片野花瓣就這樣一路被風帶著,浮浮沉沉地朝著北面的黃河而去。
本來在火龍捲消散後,拓跋嗣提議說他們該回去了,畢竟他們倆都明白一切都算塵埃落定了,拓跋珪現在的身體也不算太好,再在河邊這麼吹風也沒什麼意義。但拓跋珪不知怎的,就是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黃河不肯離開。
就在拓跋嗣想再催一句,實在不行就用點強的時候,他們父子倆同時注意到了那片花瓣,畢竟鮮紅的野花在黃河上空翻著滾打圈不算是什麼常見的情景。花瓣滾了兩圈又開始下落,比起離岸邊的距離,它離河面要近得多。
可就在離水面還差幾尺的時候,不知又是哪裡吹來一陣微風託了它一把將它帶起一丈有餘,讓它得以繼續飄蕩。這父子倆就這樣盯著那片花瓣一路顫顫巍巍,每每快要落水卻又硬是飄起一些,就這麼一路頑強地向著北面他們所站的方向而來。
「小心!」
一直都站在離水還有些距離的拓跋珪鬆開拓跋嗣的攙扶,一路迎向那片花瓣。他近乎虔誠地看著不遠處的水面,那花瓣離岸已經不足十丈距離了,當它不負所望地又被托起朝岸邊送了一點距離時,就連拓跋嗣都跟著大吐了一口氣。
拓跋珪在岸邊站住,對著黃河攤開掌心,那片花瓣果然如同有靈那般認著那個方向飛來,在拓跋珪仰望的眼神中最後劃了半圈弧線,穩穩地落在了他的手心裡。
「咳咳。」
拓跋珪想要放聲大笑,卻不知哪裡走岔了氣反而開始劇烈咳嗽。
拓跋嗣慌忙從懷裡掏出絹帕遞給他父皇,然而拓跋珪接過那塊絹帕不去捂嘴卻小心翼翼地把手心裡那片花瓣包了起來。等到咳嗽再也壓抑不住,他乾脆用一邊袖子捂住嘴巴,順便把咳上來的那股逆血吐在了袖子上。
「我們走吧。」儘管拓跋珪的嘴角還有沒擦乾淨的血跡,但他的語氣卻顯得很輕鬆。
拓跋珪將包著花瓣的絹帕藏進懷裡,借著拓跋嗣的攙扶重新回到馬車裡,在拓跋嗣要轉身上馬前又叫住了對方。
「關於你要挑的那些人——」拓跋珪停頓了一番斟酌了一下他想說的。
「能力固然要緊,能對你脾氣胃口才是第一。畢竟他們是要跟你一輩子的人,你贏了,就和他們一起分享這個天下,你輸了,以後黃泉路上總歸也不會太過孤單。」
「我明白了,父皇。」
北岸的拓跋珪和拓跋嗣都走了,南岸的毛小豆和紅兒還在那裡發呆。按說葬禮已經結束,再耽誤在這裡也無事可幹了,然而這兩人畢竟不是北岸的那一對父子,在失去了諸葛承這個共同的交集之後,他們之間變得無話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