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準備要起身的拓跋燾驚愕地回過頭去看他的父皇,聽故事是一回事,實際感受是另一回事。在他身為親生兒子都已經無法喚醒他父皇的現在,那人居然能憑著一句求見重新喚回拓跋嗣的靈台清明,可見這兩人之間的羈絆之深,這是何等強大的情感支撐。
「父皇,您稍等片刻,我這就去請亞父進來見您!」拓跋燾急急忙忙地起身,連太子儀態都不顧,生怕他父皇又重新昏過去看不見毛小豆最後一面,然而拓跋嗣卻開口阻止了他。
「不用了……你去告訴他……我不見他……畢竟這次如果再見面……和虎牢關那次算不算同一面都很難說……上一次相見……有我來應了那句我們之中必有一死的誓言……這一次如果算又一面……那就沒人再能替他擋了……」
拓跋燾震驚地聽著拓跋嗣的交待,他本人現在身邊也有了幾位夫人,其中當然也有他喜歡寵愛的,但他根本無法解他父皇所說的意思,如果是他來當這個皇帝,就算再怎麼喜愛一個人,也絕不會想到要替對方擋下生死之災的。
可是拓跋嗣眼神里的急切不似作假,拓跋燾哪怕再想不明白也只好急急忙忙跑出去把拓跋嗣的話轉述給毛小豆聽。
拓跋燾在毛小豆面前表現得很是恭敬,除了下跪以外他真是拿出了對待他父皇的全部禮數,而毛小豆也坦坦然然地接下了這份恭敬,絲毫沒有一個被俘虜的將軍在敵國太子面前應有的謙恭和卑微。
「他是這麼說的嗎?那你去回他,我來是因為我對他許過諾,有朝一日如果他有事相求,我會答應他一件事,如果他走之前還有什麼想交待我的,現在就可以說了。」
「難得……他還記得那件事……」拓跋嗣聽完轉述後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一笑,可惜現在連笑都是一件很累的事了,他只能用他僅有的力氣把他想說的話說完。
「告訴他不用在意那件事了……真想要的我也不敢說……就算說了他也不會答應……萬一答應了也做不到……就不用再……為難他了……所以……算了吧……」
拓跋燾雖然聽不明白,卻依舊老老實實地替他的兩位「父輩」來回傳話,哪怕這兩位現在僅僅只是被一座寢殿大門隔開了幾丈而已。
當毛小豆聽完拓跋燾的轉述之後,臉上也依舊沒有什麼表情,拓跋燾甚至有點替他的父皇感到不值,剛剛那幾句哪怕他身為一位旁觀者都在為拓跋嗣的深情而感嘆,但毛小豆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就轉身離開了。
拓跋燾本來是想追上去再勸幾句的,但是寢殿裡一片撕心裂肺的驚叫聲又把他拉了回去——
「陛下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