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珪本就感情淡漠,加上走了以殺止殺的道路,絲毫不在乎於任何時刻將任何其他人的生命作為代價送到他自己的道上獻祭,卻偏偏在諸葛承面前小心翼翼,一遍遍地用語言和行動向對方表達他到底對自己有多重要。
諸葛承則剛好相反,奉行兼愛非攻的人對誰都一團和氣很好說話。但唯獨對於拓跋珪,一到這種環節老是羞於表達,尤其是在他們倆私人相處的小事上,拓跋珪十個要求他至少能打回去五個,剩下五個還要刪刪減減看他心情。
這樣長久下來,就變成了大魏朝的朝臣們都覺得丞相和皇帝兩位合作無間,可謂君臣合作的典範;但大魏朝皇宮裡的侍者們都覺得皇帝多少有點怕丞相,只要丞相一板起個臉,皇帝要麼開始哄要麼就討饒,這算不算是某種程度上的「懼內」?
但對於他們兩個人來說,這種只對於彼此展現的個性上極其少見的另一面,恰恰是他們才是彼此靈魂伴侶的最好證明,就連他們身上最後被隱藏起來的那一點點自我的東西,都在對方的身上獲得了完整。
因此他們從來就不掩飾這一點點的性格反常,諸葛承在拓跋珪面前隨意任性,而拓跋珪則是盡情地溫柔示愛。而周圍宮裡的人對此早就見怪不怪,眼觀鼻鼻觀心就當自己不存在了。
所以對於諸葛承那個不耐煩的應對拓跋珪根本渾不在意,對他來說只要諸葛承肯聽話躺回去好好休息比什麼都強。而諸葛承剛剛也的確是過度逞強了,明明是賭氣躺下去的人,竟然沒過多久就真的睡著了。
拓跋珪看他的精神依舊如此不濟,剛剛有點放鬆的表情又瞬間凝重起來:「讓你們去找的那位醫聖真傳有消息了嗎?」
「這個……陛下,我們只知道對方二十幾年前曾在洛陽出現過,剩下的就……」
「那就再加人手,再加懸賞,把皇榜給我貼遍每一座大小城鎮的城門,只要他人還活著,就算窮盡天下每一個角落都要給我把人找出來!」
雖然拓跋珪作為皇帝的意志很快得到了貫徹,但天下之大,他們這種大海撈針式的找人行為一直不太順利。這樣耽擱著就又過去了半年,直到朝廷已經遷都到了洛陽,諸葛承的身體卻依舊只能稱得上好一陣壞一陣。
而就在眾人都一籌莫展的當口,那位醫聖真傳卻自己出現了,可惜他人是出現了,不代表事情就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丞相的傷來自於成年累月的神魂受損,這種本來就只能依靠靜養。可是兩位多年征戰,哪裡有徹底靜養的時間,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的結果就是,丞相雖然人現在看著開行,但其實就像是個到處都裂了縫的水杯。」
「這個水杯不裝水的話也許還能假裝維持一段時間,可一旦往裡添了水,無論熱水涼水半杯滿杯,不是漏水就是爆開,註定就是個碎掉的結局。可是若把神魂比作是水杯,那人活著就是在不停往杯里倒水,是沒有不倒水只小心放著這麼一說的。」
「丞相如今這樣日日靜養,也不過就是把原本激烈的一會冰一會燙的水,改成了更溫和些的水罷了。但事到如今才開始靜養著實已經太遲了,就算養得再好,不喜不悲不恨不愛,最多也就剩下個半年左右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