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淵眉心微蹙,語氣平穩如常:「此事事關重大,我們須再作商議,還請先生暫且回避。」
聞淵挑眉看了他們一眼,倒也不惱,只「嘖」了一聲,笑著收起摺扇:「行吧,小醫不才,也正好喝杯熱茶歇歇腳,等二位議定了,再喚我便是。」說罷,他雙手一背,衣袍一拂,晃晃悠悠地轉身出了屋子,腳步飄忽,看上去果真是個四處遊山玩水、嬉笑人間的浪蕩郎中。
門扉一闔,屋內氣息瞬間沉下來。
「你不會真想把命交給一個看著像是騙子的江湖游醫吧?」 陸棠猛地回身,聲音壓得極低,語氣卻已難掩怒意,「他那副樣子……吊兒郎當,言辭誇張,哪有半分醫者模樣。」
顧長淵卻並未被她情緒所動,平靜道:「他不像是庸人。」
他微微頓了頓,細細思量著剛剛的每一處細節,緩緩繼續:「他靠近我時,身上有蒼朮的味道,那是處理屍體後遮掩異味的藥材。衣物雖不整,卻除此之外,再無半點異味。這說明他確實常年接觸屍體,卻又極為謹慎,對清潔有近乎苛刻的要求。」
「他能精準判斷病灶所在,連受傷角度與位置都推得七七八八。這不是裝腔作勢,是實打實地熟知人腦構造、積年經驗之下的本事。」
他聲音略頓,低聲道:「況且,他所說之法,我曾在一卷古醫殘籍中見過,只是一直未曾有人提及,今日由他說出,我才知竟並未絕跡。」
陸棠卻依舊沒有動搖:「不行。那是腦子。他要在你頭上鑽孔,顧長淵,那不是鬧著玩兒的。」
她走近幾步,俯身蹲下,望著那張始終平靜如水的臉龐,語氣緩了幾分:「你如今這樣,我不在意的。顧長淵,我真的不在意你是否癱瘓,是否失明……我只想要你活著。」
「但是陸棠,你的人生還有很長。」 顧長淵微垂眼睫,唇邊勾起一絲溫和卻蒼涼的笑意:「你現在喜歡我,可十年後呢?二十年後呢?」
「我——」
「就算你矢志不渝,那你想過我嗎?」 他語氣始終平穩,卻一字一頓,仿佛叩在人心最深處,「陸棠,我的世界不能只有你。」
「你會越走越遠,遇到更多人,看見更廣闊的天地。我若將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寄託都壓在你身上,用『承諾』和『責任』將你困住,這對你不公平。」
「而終有一天,你回頭看我的時候,會發現我還是永遠只能一動不動地躺在黑暗裡,等你空出手來,等你的憐惜。我們會走散的。如今這樣一日日的在黑暗裡等你來,已經快把我逼瘋了。我不想有一天,會因此恨你。」
陸棠怔住,如遭雷擊,腦中嗡然一片,指尖輕顫,緩緩鬆開緊握他的手。
「你說過,你喜歡我。既如此,」 他偏頭,面朝她的方向,聲音沉靜,卻帶著不可動搖的堅定, 「就讓我自己做這個決定。」
「值得嗎?」 陸棠低聲反問,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為了區區一線光明的希望,去賭生死?」
「值得。」 他說。
他看不見,她不介意,但他在意。他如今右側徹底癱瘓,連坐起都需人攙扶。左側也日漸虛弱下去,若再無轉機,終有一日,他將只能平躺在床榻之間,只能一切仰賴他人。那不是活著,是困囿,是無盡的幽閉與消磨。
「我如今已無沒有什麼能失去的了,」 他聲音低緩, 「可若能賭得一線生機,我想看見你。」
陸棠心頭一震。
「我已經無法同行於你身側,若能復明,你不在時,我至少還能提筆與你通信。你若萬一身陷險境,我也能設局謀劃,助你脫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聽風辨聲、仰人鼻息。」
她望著他,只覺得心中百轉千回,喉嚨緊澀得發疼。
她明白,顧長淵從不是能安於被人照料、困守方寸之地的人。他曾策馬北疆,領兵千萬,如今卻只能躺著等人翻身餵藥,連窗外一縷晨光都無法辨清。
他怎能甘心?怎會甘心?=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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