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尚多謝夫人美意。」
他有自己的原則,不會要那麼多銀兩,也不想背井離鄉。如今他是賭,賭戚鈺與齊文錦之間,誰是占了上風的那個人。
***
御書房裡。
齊文錦已經坐了有一會兒了。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西月閣的火牆都已經派上了用場,蒸得閣內溫暖如春,御書房卻只在中間燃了一盆炭火,窗還留了小縫,不時就能感到陣陣涼意。
但這反而能讓人的頭腦保持著清醒,齊文錦腦中也在思索著,這令人清醒的冷意大概就是皇帝想要的效果。
對比那些在西月閣里不緊不慢的大臣們,大楚的這位皇帝,確實勤政到讓人慚愧。
啪得一聲輕響,是李瓚把他呈上的東西已經看完放回了桌上。
齊文錦應聲將背挺得更筆直了幾分。
「這份密奏,就暫時不寫進案宗里了。」李瓚的聲音終於傳來。
他說得不多,但齊文錦也能明白他的顧慮,密奏里都是蘇家在這次賑災中的罪證,只是帝後少年夫妻,如今皇后身體不好,蘇紹又剛打了勝仗,不日就要班師回朝。
皇上自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將蘇家牽扯進來。
「臣遵旨。」他看了一眼面色深沉,看不出情緒的皇帝,「皇上,蘇相素來德高望重,該是不知情的。」
李瓚將奏摺扣上,又從旁邊拿了另一份出來:「他老了,老了就會糊塗,已經管不住那群小狼崽子了。」
齊文錦低頭,沒有再接這個話。
皇帝與蘇家的交情,並非是他能插嘴的。在嘉文帝登基之前,蘇家就是皇上的支持者了,只是彼時的蘇家也沒如今的滔天權勢,說是助力,不如更像是追隨者,或是盟友。
齊文錦清楚自己的定位,他是皇上的刀,就只需要衷心於皇上。
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李瓚抬起頭:「這事你有功,朕也不能光明正大賞你,有什麼想要的,朕可以單獨賜你。」
齊文錦立刻起身來:「此是臣份內之事,不敢居功。」
「沒什麼敢不敢的,你提就是。」
李瓚的語氣甚至有幾分隨和,但沒人會把真的把天威當做隨和,齊文錦沉吟了片刻:「聽說宮裡有一藥,名為玉顏膏,有除疤之奇效,臣斗膽向皇上討要一盒。」
「嗯?」李瓚看了一眼王林,「有這東西?」
「啟稟皇上,」王林彎著腰回道,「那是去年西域那邊進貢的,統共就三盒,您賜了一盒給皇后宮裡了,另兩盒還在內務府放著。」
去年……
那時候齊文錦就已經去戶部了,只是負責的只是登記庫房的入庫、出庫,難怪他記得清楚。
「是有這麼回事。」李瓚嘴角勾出一絲笑容,只是笑意不達眼底,「你不會是早惦記上了吧?」
「臣不敢。」
「朕說了給,還不至於這么小氣。」他便輕輕動了動手指:「賞。」
齊文錦隨即跪倒在地:「臣,謝皇上隆恩。」
小太監把玉顏膏拿來時,王林先是遞到了李瓚手中。
李瓚上次賜給皇后只是傳旨給了內務府,並沒有親自看過。這會兒他修長的手指將那一盒小小的藥膏置於手中把玩片刻。
「齊愛卿。」
「臣在。」
「情愛雖好,」男人頓了頓,「卻不宜耽溺。」
他的語氣是漫不經心的鬆弛,卻又教人耐人尋味。齊文錦低頭,在想到某個身影時,原本寂靜如深潭的眼眸有片刻的翻湧,卻還是應聲:「臣謹遵皇上教導。」
***
齊文錦走了後,李瓚重新低下頭。
然而此刻他手中的奏摺卻並不是哪位大臣上奏的國事,而是齊文錦這一家子最近的熱鬧。
李瓚把奏摺已經看完了,輕笑了一聲:「這夫妻倆,可有幾分意思。齊尚書倒是栽得徹底。」
「可不是,」王林在一邊附和,「齊夫人失蹤的時候,看把齊尚書急得,都來求皇上您來了,奴才還沒見過他這麼失態過。可真是一刻也等不得。」
王林說著搖搖頭:「希望齊尚書能明白皇上的一番苦心才是。」
李瓚靠在檀香木椅上:「苦心?什麼苦心?朕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他的目光再次往奏摺的前面流連,最後停在戚鈺的名字上。戚鈺的名字在奏摺里只出現了這麼一次,是介紹她的身份,後邊便以戚氏代指了。
「戚鈺,原青州商人戚望秋之女。貌姣好,性冷。」
只這麼一句,也並不是什麼稀奇的話,所以李瓚覺得自己聯想到那個人,有些不合時宜了。
可不合時宜也想到了,身體習慣性地開始隨著那個名字在腦海中的響起而發熱。
「王林。」
「奴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