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走到陸征面前,握住他微涼的手。
冷峻的眉眼沾著血,陸征神情木然,被用力一握,才回過神來。
白榆額頭抵上他還在滲血的額角,低聲道:「回來就好。」
眼睫被血糊成一團,滴滴答答地模糊了視線。陸征沒有向往常一樣微微俯身,也沒有做任何回應,只是僵直著身體一言不發。
白榆心下瞭然。沉重的痛苦從腳底湧上,蔓延過心口,此時此刻什麼言語都是蒼白,他失去開口安撫的勇氣。
不知過了多久,陸征輕輕推開他,乾裂失血的嘴唇終於動了動。
「特戰組參與行動456人,到達衛城347人。」他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的碎片,每個字都含著嘶啞的血氣。
「本次行動由李雲峰指揮,他和三組隊員在大部隊衝出主城後就關閉了城門。僅憑一百人的力量,戰到最後一刻,為大家爭取到寶貴的撤離時間。」
白榆聽著,紅了眼眶。
陸征緩緩張開緊握到僵硬的手,掌心露出一枚銀片。
「這是郭樹強的隊牌。」他用指腹摩挲著那一道道深刻的紋路,「他在行動前給了韓凱,讓他轉交給我。」
「他早就做好了準備。」
滾燙的液體從眼眶驀然掉落,濺在冰涼的金屬上,陸征撇過臉去,不想讓任何人看見。
逆光下,他取下那枚銀片,和自己的隊牌串在一起,掛在胸前。
第64章
近期新兵擴招已經往城防所宿舍區塞了不少人, 三百多號隊員只得連夜分兩撥安置在了宿舍區和附近民宅里。
特戰組人數雖不多,但個個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銳,況且還帶來了大量精密武器和彈藥。這支虎狼之師的進駐極大振奮、穩定了城中人心。
白榆自人群中一面後, 再見到陸征已是午後。
陸征依然穿著昨天那套作戰服,連臉上血跡都沒來得及清洗,乾涸地粘在皮膚上。他剛和城防所研究討論了特戰組三百多人的去處安排。
魏嵐本以為陸征會繼續指揮這支隊伍, 但陸征的意思是暫時全部打散,根據特長人盡其用。
城防所從來沒有經歷過軍隊之間的直接較量,還有很多薄弱疏漏之處。大戰在即,一個環節都不能出錯, 每一項弱點都可能導致全線潰敗。
剛經歷過隊友的生死離別,此刻分流人員的決定多多少少有些倉促, 陸征親自做好解釋安撫工作,回到宿舍已是滿身倦意。
白榆煮了一鍋粥, 放在爐子上溫著。
「加了蘋果。」白榆看著陸征碗裡已經快要完全融化的碎塊,「知道你不喜歡太甜的, 但吃甜食會讓心情好一點。」
陸征抿了抿唇,喝下幾口:「味道不錯。」
「陸征」,白榆伸出手, 修長的手指輕叩碗邊發出清脆的聲響, 問道:「為什麼不讓我去?」
他憋了快二十個小時,終於要問個清楚。
「我想不通。」白榆支著下巴,眼尾微挑地看著對面的人。「以前什麼樣的任務我沒參加過, 為什麼偏偏這次不行?」
陸征輕嘆口氣, 他就知道這個問題繞不過去。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理由。」陸征邊喝著那碗米粥, 冷峻的神情中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迷惘。
「我也不知怎麼了, 當時就是特別不想讓你去。儘管接應的任務並不算很危險, 那麼多次更危險的任務你都參與了,可是……」
他停頓幾秒,放低聲音:「可能是因為,我知道昨晚會犧牲很多人,所以,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概率,我也覺得自己再經不起失去你了。」
「這些話,我昨天沒能說出來,讓你擔心、產生誤解,是我不對。」
啪嗒一聲,好像心裡有什麼在融化,那層薄薄的脆弱的屏障被陸征三言兩語擊得粉碎,化在那雙微紅的深邃的眼眸中。
白榆站起來,隔著桌子俯下身。
他一隻手撐在桌面上穩住重心,另一隻手托著陸征的下頜,溫柔地吻了吻。
蜻蜓點水、一觸即放。
「好了」,白榆手掌抹了一把陸征臉上的污漬,柔聲道:「喝完去沖個澡休息一下吧。」
「我聽說你上午給大家分組了。陸隊,你打算把我編入哪組?」他試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