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出去接個鬧鐘。」
黎願喝了兩杯酒有些頭暈,這會兒獨自去酒窖附近的花園吹風。享受了片刻的安靜,就被酒窖里突兀的聲音擾了神。
酒窖樓梯間的燈壞了,安全出口的指示牌閃著詭異的綠光,越往下,爭執的聲音越清晰。
「滾——」
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企圖用嘶吼趕走居心叵測的人。
只可惜,這頭獅子空有怒氣,實則狼狽又勢弱。黎願站在樓梯下,居高臨下地看著酒窖里的光景。
孟雲霆:「你真是個克星,剋死你媽,又克得孟家落敗,孟禮珩,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他抓著孟禮珩的頭往牆上狠砸,兩個人根本不像是同胞兄弟,更像是血海深仇。
而孟禮珩跌坐在地上,竟然不知逃走。
孟雲霆眼神陰冷。
證據平白無故消失也就算了,離婚後他被人舉報,工作丟失,手頭的生意全被攔截……這一樁樁一件件連在一起,孟雲霆才漸漸反應過來。
真是不可思議,一直溫順聽話的小綿羊竟然藏了那麼鋒利的爪牙。
「怎麼不站起來?廢物。」
孟雲霆踹了他一腳。
後背抵到冰冷的牆壁,五臟六腑都要撞碎,孟禮珩嘴裡泛著血腥。睜開那雙墨綠色的眼睛,在鏡子裡看見如此狼狽的自己,四肢像是被白蟻侵蝕了一般,雙腿密密麻麻的刺疼。
孟雲霆像是這酒窖里的主人,悠閒自得地從架子上挑了一瓶葡萄酒。開瓶,醒酒,輕抿。
而後,他惡劣地將瓶子裡剩下的酒液盡數倒在他的臉上,黏膩的酒精順著頭髮浸濕睫毛,像眼眶裡留下血液般的淚水。
再等等……再等等……
等以後,他要把這些人全部殺了!
睫毛下那雙眼睛藏著滔天駭人的陰鷙。
視線模糊,忽然,一件帶著體溫的外套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好似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包裹住。
他的身後仿佛站了人,孟禮珩聽見對方淺淺的呼吸聲,狂躁的心跳漸穩,身體回溫。
他聽見孟雲霆說:「黎小姐,我教育我的弟弟好像不關你的事吧?」
「這是我家。」
女人聲音淡淡,卻透露出一種毋庸置疑的態度。
孟雲霆不敢在徐家太放肆,決定將孟禮珩帶回去收拾,他對身邊的保鏢招手:「將二爺帶回去。」
黎願抬眸:「我看誰敢?」
酒窖的空氣稀薄,女人銳利的眸光一閃,陰仄的房間更添壓抑,讓人緊張地喘不過氣。
高大的保鏢竟被一個年輕女人威懾住,一時猶豫。
黎願輕笑,飽滿的紅唇嬌艷欲滴,吐出的話仿佛還帶著香氣,卻刻薄的宛如凌遲:
「回頭幫我轉告孟伯父,海東碼頭那批貨,黎氏收下了。」
孟雲霆尖聲道:「黎願!你卑鄙!」
這批貨是孟家最後的希望,她怎麼敢?!
「放心,孟家孝敬我的,我會加倍還給樂瑤。」
襲樂瑤,襲允兒的女兒。
孟雲霆被黎願讓人連捆帶綁地趕走,酒窖恢復安靜,黎願用鞋尖踢男人的大腿:
「還能起來嗎?」
「你把,鏡子,拿走……」男人氣若遊絲。
孟禮珩的面前豎著一面鏡子,黎願抬手把鏡面壓在地上,男人才得以喘息。
「解離觸覺缺失怔?」黎願看出端倪,摸著下巴思考。
這類疾病看見某種物品會失去特定身體部位的觸覺,孟禮珩看見鏡子就雙腿無力,或許是某種心理疾病。
黎願對男人的傷口不感興趣,並不打算聽他傾訴童年故事,準備離開:「我讓人送你回家。」
袖口被拉住。
「為什麼要救我?」
男人固執地拉著他,好似這個問題很重要,非要一個答案。
「順手的事兒。」
黎願揮開他,徑直離開,卻沒注意到身後男人炙熱又瘋狂的眼神。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像是被冰冷又潮濕的湖底浸了個死寂,卻偶然瞥到岸上飄著的浮木,他想逃出深淵,他想占為己有。
黎願……黎願……
你不該來招惹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