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醫好了腿,卻患上了一種很罕見的心理疾病,只要見到鏡子,四肢就會失去力氣,動彈不得。
孟雲霆知道他這個病,總是在他不聽話時用鏡子折磨他。他在國外一個人野蠻生長,獨來獨往,也有見不慣他的人抓住他的弱點攻擊他。
他們喜歡看他像條狗一樣狼狽地趴在地上,無法反抗,動彈不得。
「在我世界快要崩塌時……」男人眼睛通紅,腦袋悄悄枕在床邊,就這麼側著頭貪戀地看著睡夢裡的她:
「第一次有人捂住了我的眼睛。」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啊,打壓他,保護他。
嘲諷他,又救了他。
黑暗裡,沒人能發現他痴迷又狂熱的眼神,連孟禮珩自己也沒發現。
「孟禮珩。」
黎願睜眼。
孟禮珩沒料到她已經醒了,在她出聲時瞬間切回淡漠而理智的表情,他抿緊唇,自己一番內心獨白被女人聽了個精光,他有些不好意思。
黎願覺淺,身邊有只蚊子一直嘰嘰嗡嗡的,她不耐煩打斷道:「請你不要對我有那麼多傾訴欲,我們連朋友都不是。」
哪個女人閒著吃飽了撐著,大晚上樂意聽男的追憶訴苦?煩都要煩死了。
「……哦。」
黎願終究沒有睡著,後半夜,她聽見洞口外營救的聲音。
床邊下的孟禮珩睡著了,捲縮在陰冷的地板上,冷得瑟瑟發抖,黎願將他踹醒:「去看看,外面是不是來人了。」
孟禮珩一個傷員,摸著黑去洞口,果然聽見洞口外有機器在施工,動靜不小。
黎願披上衣服,睡意全無,她和孟禮珩站在山洞裡,聽見外面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您別挖了,這裡有機器,我們很快的,您別急!」
「滾!」男人的聲音帶著滔天的暴怒與驚恐的顫抖,他扯著嗓子大吼:
「老婆——你有沒有在裡面!老婆嗚嗚嗚……老婆你出聲啊!」
男人嗓子都吼破了,喘著粗氣,聲音絕望又撕裂:
「黎願……你不要嚇我……」
徐映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聲音崩潰,像是要哭死過去,黎願擔心他氣緩不過來暈過去,連忙貼著那塊卡在洞口的石頭回應他:
「徐映灼,別嚎了,我好得很。」
「是我老婆的聲音!」
徐映灼尖叫道,激動地指揮他們:「你們快挖啊!快點!老婆你別怕…千萬別怕…」
可是徐映灼的聲音聽起來更害怕一點。
孟禮珩杵在陰影之下,面無表情聽著倆人的談話,手背上蜿蜒的青筋鼓地十分駭人。
一束光線掃進來,施工隊終於打破了一條口子,黎願眼睛刺疼,手擋著光。
下一秒,洞口那迫不及待地擠進來一個影子,黎願睜眼,發現自己陷入一個顫抖的,快要破碎的懷抱。
黎願拍掉男人頭髮上的碎石:「別哭了。」
徐映灼的雙手沾滿了血,被碎石劃破,被鏟子割到,他毫無知覺,只是伸出手撫上女人的背脊時,才陡然發現自己在流血。
他怕弄髒黎願的衣服,悄無聲息地把手藏在身後,只是一味用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不斷蹭她的胸口。
「老婆,我好害怕……」
他不敢想,如果黎願真的在裡面有什麼三長兩短……
男人聲音哽咽,帶著洶湧的恐懼,和失而復得的狂喜。
「再把鼻涕蹭我衣服上,小心我揍你。」黎願警告。
「嗚嗚嗚。」徐映灼不語,只是一味的哭。
「閉嘴!」
黎願拎他耳朵,男人還是哭個不停,雙眼通紅,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她,像是怕她突然從眼前消失。
哽咽。
「好了。」黎願終究敗下陣來,輕拍他的後背安撫:
「別哭了,我們回家。」
*
懷孕的女人和年少的孩童被圍住,沒有人留意孟禮珩,洞口外吵鬧得很,他悄悄溜了出去,躲在巨大的槐樹下,隱在陰影里偷看這這邊的動靜。
就像小時候窺探孟雲霆他們一家人一樣,看父親如何喜歡他,看他們一家三口如何熱鬧。
他就像一條老鼠,總在角落裡偷窺別人的幸福。
男人皮膚白皙,容貌優越,臉上掛著格格不入的陰鷙,脖子上那道疤痕讓他整個人更添詭異,像深淵裡陰鬱潮濕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