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嗆得眼淚都出來了,彎著腰劇烈咳嗽,喘息聲粗重尖銳,迴蕩在冷清的家中詭異扭曲。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第二天一早先去手機店裡買了個充電器,然後漫無目的地走路、回家,練插花練了一整天。
周一上班整個人都是飄的,頭又很重,是沒休息好的表現。嘴裡起了一顆潰瘍,吃什麼都痛。
他感覺自己身上起了某些細微的變化,又怕同事真看出來。
於是他一到公司就迅速躲進辦公室里,拆開一袋黑咖啡,兌著陸應蕭之前留在這的椰子水喝了。人是精神了點,但不能治本。
剛緩過神打開電腦,辦公室門被敲響了。
他皺著眉轉頭一看,磨砂玻璃門外模糊的人影赫然是陸應蕭。
他先是把椰子水迅速扔進垃圾桶,又理了理自己的頭髮,覺得狀態還算正常後,聲線不穩地喊了聲「請進」。
然後差點被陸應蕭嚇一跳。
陸應蕭整張臉都是青黑的,濃重的黑眼圈掛在眼下,吞沒平時神采奕奕的臥蠶。他的頭髮又塌又亂,劉海散亂地糊在眼前,像個流浪漢。
聲音也像是被大卡車碾過一樣,沙啞粗糙:「充電器忘了,給你。」
又從背後做賊似的拎出一枚三明治,「習慣性做成兩人份了,我自己吃不完。」
宋亭宴收回在陸應蕭身上遊走的目光,接過充電器,說:「謝謝。」
陸應蕭的三明治懸在空中,裡面的厚牛排和煎蛋滿得快要衝破保鮮膜。
「我吃過早餐了,這個還是你自己留著吧。」宋亭宴沒再動作,和陸應蕭一坐一站無話可說。
氣氛凝固。
陸應蕭也不走,就矗在離他一米遠的距離,像座陰寒的雪山。最終他忍不下去了,問:「還有什麼事嗎?」
陸應蕭就在等他開口,聞言立刻撲通一聲半蹲到他身邊,緊緊攥著他的辦公椅扶手,仰起頭哀求道:「宋亭宴,我以後不和你生氣了,不過問你的個人生活了,也不想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了,我們就好好談……好不好?」
他眼中的血絲濃得像要滴血,細看眼角泛著光。他像個孤注一擲的亡命徒,癲狂又可悲。
宋亭宴耐耐心心聽完,平靜地垂眸:「現在是工作時間,陸總監,我不想談論工作以外的事情。」
陸應蕭眼角的淚終於滑落下來。
「你回去吧,不要浪費時間了。」宋亭宴終是不忍,輕輕拍了拍他的手,「你只是一時無法接受分手的事實,但實際上還沒有想明白我們到底為什麼分手。」
陸應蕭沉默半晌,固執地把三明治放到桌上,自己一個人拖著腳步走了。
宋亭宴捧著溫熱的三明治,冰涼手指一點點剝開嚴密的保鮮膜。
這周沒有周會,他直到中午才再一次見到陸應蕭。
彼時他結束工作往外走,他的策劃見他一個人,問他要不要一起吃飯。
他正要回答「好」,另一位文案笑道:「老大從來都是跟陸總監一起吃的,不過今天怎麼沒見到陸總監下來?」
「我和你們一起。」宋亭宴整整衣服,淡淡地道,「不用等他,走吧。」
策劃和文案的嘴都張成「o」形,搶著要去幫宋亭宴按電梯。宋亭宴雙手插在大衣衣袋裡,看著他們聊天玩鬧,沒有血色的臉上漾起久違的笑容。
但很快,在看到陸應蕭的一瞬間凝固。
「陸總監。」策劃還算有禮貌,把差點脫口而出的「陸狗」咽了回去,「中午好啊。」
宋亭宴跟他們走入轎廂,淡淡地對陸應蕭點了下頭,「陸總監。」
他明顯感覺到陸應蕭的身體僵了一瞬,死水無波的眼中燃起烈火。
他沒再看陸應蕭,站在離陸應蕭最遠的地方。但後背的灼燒感異常強烈,令他有些難以忍受。
他幾乎是逃出電梯的,跟著策劃他們藏入打菜的隊伍,又怕讓他們不自在,最終還是獨自一人坐到角落。
餘光瞥見陸應蕭端著餐盤往他方向走來,他的呼吸緊了一瞬,筷子沒拿穩,噼里啪啦掉落在桌上。
腦中正構想拒絕的話,就見陸應蕭坐到了另一張空桌,背對著他。
他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感到臉熱,卻再也提不起食慾,草草吃完。
經過陸應蕭身邊時,陸應蕭條件反射抬了頭,又垂下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宋亭宴無法形容自己的焦灼感,身上像被千萬隻蜜蜂圍攻,刺痛、瘙癢,嗡鳴聲不絕於耳,感覺下一秒就要被撕裂吞噬。
疲憊一天到家,又收到夜半聽簫的上號邀請。
這位最近一直沒有上線,一上線第一個找的就是他。
宋亭宴剛接受邀請,就聽對面傳來一聲熟悉的「hell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