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陸應蕭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長大想通,像陸應蕭這樣睚眥必報的人是很難放下芥蒂的。
更準確的說法是,陸應蕭不願讓他難堪,不想因為一個外人而為難他,傷害到他們的感情。
他和陸應蕭一人租了一輛共享單車,就這麼毫不在意形象地往山下騎。陸應蕭怕他被風吹得冷,他卻只覺得滿心歡快。
「這座山……還叫小山丘?」陸應蕭一邊幫宋亭宴梳著被風吹亂的頭髮,一邊仰頭,「這麼高?」
「高但不陡,路很好走的。」宋亭宴倒很積極,臉上帶著雀躍的笑,「看,人家小孩都往上爬呢。」
因為是周末,而且天氣好,有些家長帶著孩子來這裡進行戶外運動。但這裡並不是被完全開發過的,因此人流不大。
宋亭宴又攛掇陸應蕭在山腳下的老伯處給自己買了支棉花糖,平常冷淡從容的男人此時真真像個年輕有活力的小孩,「好甜,你咬一塊。」
陸應蕭撕下來一塊糖,立刻被風吹得糊了滿臉。
宋亭宴就笑陸應蕭手腳笨,把手裡的棉花糖託管給陸應蕭,拿出隨身帶的濕巾給他擦。而陸應蕭也沒閒著,等還給宋亭宴時,棉花糖只剩下木棍周圍的一圈了。
原本還笑著的宋亭宴一下子就垂下了嘴角,漂亮的眼睛瞪著陸應蕭。
陸應蕭更覺得自己了不起了,嘿嘿笑道:「吃糖太多不好,我幫你分擔點。」
宋亭宴愛吃零食但很克制,十分不贊同陸應蕭的話。
但他本來就是要和陸應蕭分享的,因此也沒說什麼,只是又瞪了陸應蕭一眼表示不滿。
陸應蕭捏捏他鼓著腮幫子的臉,「好玩死了,小氣包。」
宋亭宴把吃乾淨的木棍扔進垃圾桶里,說:「我高中的時候有一回離家出走,就躲在這座山上,我父母找了我一個晚上,找到後把我拎回家揍了一頓。」
陸應蕭手欠地扯著路邊果樹的枝頭,好奇道:「你高中還叛逆呢?」
宋亭宴把樹枝從陸應蕭手裡解救下來,「我高中的年紀相當於你們初中,叛逆很正常吧。」
「就是覺得你應該是『別人家的孩子』,沒想到居然能做出離家出走的事情。」陸應蕭嘖嘖感嘆,「我都沒幹過這事呢。」
「我們家是高壓教育,我受不了。」宋亭宴摘下陸應蕭別在自己頭髮上的野花,拈在手裡轉著圈把玩,「他們那個時候想讓我去考科大的少年班,但我不想,故意錯過報名時間被發現了。」
「去了不一定是好事,不去不一定是壞事。」陸應蕭安慰道,「忠於自己的選擇就好了,你現在過得也不差。」
「是啊,他們也只是希望我好而已。」宋亭宴釋懷般地嘆口氣,「但我太累了,也承擔不起每個人的期望。」
陸應蕭幾步跑到宋亭宴前面,站在上坡轉過身和宋亭宴對視,大聲道:「你已經夠好啦!」
宋亭宴笑了笑,拿陸應蕭剛給他撿的樹枝登山杖戳了戳陸應蕭的腿。
陸應蕭便撒開腿跑,模樣極其滑稽,像個還沒馴化好四肢的野獸。
宋亭宴被陸應蕭逗笑出聲,道:「別跑那麼快,等下缺氧了。」
啪嘰一聲,陸應蕭倒在地上不動了。
宋亭宴先是被嚇了一跳,然後反應過來陸應蕭八成是裝的。但他又怕陸應蕭真出事,快步走到陸應蕭身邊,紆尊降貴地用樹枝撥了下陸應蕭。
陸應蕭閉著眼睛不動,跟死了一樣。
宋亭宴只好半蹲下來,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拍拍陸應蕭的肩,「少裝,地上不涼嗎?」
陸應蕭睜開一隻眼睛,說:「那你親我一口。」
宋亭宴:……
「丟不丟人?」他快速俯下身親了下陸應蕭的臉,用力把陸應蕭拉起來,「被別人看到了多不好。」
「這山里連個猴都沒有,更別提人了。」陸應蕭拍拍衣服上的灰,又原地蹦了兩下,「放心,我還是有素質的。」
宋亭宴幫他撣乾淨後背,無奈:「你就跟猴子一樣,上躥下跳的。」
「我就是挺高興的,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很高興。」陸應蕭走在宋亭宴身邊,說,「你看我工作的時候也很靠譜的嘛。」
這點宋亭宴確實沒話說,矜持地點點頭表示認可。
兩人牽著手,向山的深處走去。
南方的冬天沒有枯色,山林里依舊茂盛,深綠色的枝葉遮蓋湛藍天空,偶爾流泄出一道金黃。山後有一座巨大的水庫,水汽被風颳來撲到人臉上,濕涼又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