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謂、王恆之等人留在主艙內彈琴作樂,施元夕與路星奕一路往畫舫底部走。
這艘畫舫構造特殊,中部有一處雅間,位置隱蔽,落在船艙較低處,還開了一道暗門,方便人從此處乘坐小船離開。
周淮揚此刻便坐在這雅間內。
聽得前邊傳來聲音,他起身向前,便看見路星奕領著一身國子監學子服的施元夕走了進來。
驟然看見這身熟悉的衣裙,周淮揚心中複雜,他拱手輕聲道:「施大人。」
「周大人不必多禮。」施元夕在邊上落座,抬眸看向他。
和在國子監的時候不同,周淮揚整個人清減了不少,面色也帶著幾分憔悴。
他與路星奕面對的壓力不同,他的想法與整個家族、親人所違背,人在這種環境下,其實很難堅持自我。
周淮揚這十幾年來都是這麼過的。
他雖然讀書認字,有著自己的想法,也無法做出任何自己所想要的選擇。
入國子監,從甲三級結業,都只能聽從家中安排。
周淮揚心底也清楚,他所得到的一切,甚至包括他在國子監內受到的重視,絕大部分都來自於家中……或是謝家。
所以在進入朝堂後,他也沒有違背家中的意思,一門心思輔佐謝郁維。
可越是深入接觸,他便越是無法說服自己。
江太妃和廣郡王並非良主,他有意勸謝郁維回頭,謝郁維處在奪權的漩渦中,壓根聽不進去他的話。
周淮揚疲憊地閉上了雙目。
種種局勢皆已表明,謝家已是江河日下,如若此時後撤,或許還能保住性命。
可人陷於權力糾紛中,輕易是回不了頭的。
到得如今,他心中已經清楚,他勸不了謝郁維,謝郁維也無法扭轉他的想法。
他睜開眼睛,看向施元夕。
今日來這邊前,他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施元夕和殿上的周太后已經大權在握,如今不過是留有底線,不曾大開殺戒。
此番見面,並不是他們求著要將他拉攏到身旁,而是在大廈將傾前,他能把握住的最後一次機會。
周淮揚面上再不見猶豫之色,他沉聲道:「周家之人,除我以外絕大部分都有涉及謝家之事。」
「臣不求太后諒解,只想為家人求一條生路。」
施元夕看著他,緩聲道:「周大人應當清楚,謝家所行之事,乃是死罪。」
「周家為其黨羽,雖不是主謀,但也難逃責罰。」施元夕見得周淮揚眼中的光熄滅大半,她微頓片刻後,道:
「但有一點,太后可以允諾周大人。」施元夕與周淮揚對視,輕聲道:「周家若未涉及死罪者,皆不會受其牽連。」
待一切平定後,抄家流放是避免不掉的。
畢竟這麼多年來,周家也和謝家一起,享受到了權勢的優待。